阳顶天一路进去,是摸着风筒进去的,井口附近的风筒并没有打烂,只是接口打松了,接上就行,等于至少省了两节风筒。
但里面的就不行了,不但完全给煤埋住了,而且也彻底打烂了,阳顶天也懒得到煤里去翻,直接拿一节新的接上,拖着余下的往里爬。
一节风筒到底,再接新风筒,一节风筒是三十米,三节等于三节等于是进去九十米了,还要六十米到岔口,阳顶天也不急,因为当头是有小型自救器材的。
顾雪姿只以为黑心煤老板不备救生器材,其实是她不明白,一般的小煤窑,只能备一些小型自救器材,然后照规定,这些自救器材是要放在井底当头的。
一般隔当头二十米左右,会有一个避灾室,救生器材放里面,万一有灾,可以用,所以井下有,井上没有,当然,若是大矿,井上也有,可这村办煤矿,能是大矿吗?
井下的救生器材,至少可以让井下的工人撑四十五分钟,而且当头先前是通风的,风筒突然中间压断,当头里面却还有风,风鼓着,瓦斯也没那么容易一下就灌进去。
所以阳顶天也不是那么太着急,正常情况下,一个小时之内,死不了人。
这一节风筒又到了底,阳顶天摸索着再接一节风筒,算着再又三十米就到岔口了,就在这时候,他感到身周重重一震。
却是瓦斯又喷了一股。
阳顶天只好先停一下。
他其实不需要呼吸,但喷出的煤雾太多了啊。
这一喷,不大,里面的人其实没什么,真正崩溃的,是外面的人。
本来所有的人包刮顾雪姿在内,都眼巴巴的看着软管一点点往里拖,突然之间又一次瓦斯突出,然后软管就停住了,再不见往里拖。
这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井口立即就炸了锅。
那些一号井下矿工的家属们,本来没哭了的,这时重又哭作一团,而顾雪姿心里也轰的一下,整个人就懵了,眼泪也情不自禁的就涌上了眼眶。
“他就这么死了,他就这么死了,我还没得及完全了解他,他就这么死了。”
她心里叫着,同时也存着万一的希望,但周围的哭叫和议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
何无忌陷在巷道里,顶头遇着瓦斯突出,只除非他是神仙,绝不可能幸免,哪怕背着救护器都不行。
一切都乱了,没有人知道要怎么办?
到处是哭声,惟一不和谐的,是打气筒啪啪啪的声音,这是因为用力太大,拉手和筒口相撞造成的。
打气的是梆子,他两眼通红,死死的盯着井口,手上的动作,几乎是无意识的,但用的力却是那么的大,似乎想一下就把气全打进井底,把所有的瓦斯吹开,把阳顶天救出来。
边上站着一个外地司机,来看热闹的,这时叫了一句:“没用了,还打什么气?”
他这话,其实没错,所有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但周围听到他这话的人,却全都怒目看着他,一边的白菜更是狂跳起来,怒指着他道:“你麻比,我抽死你信不信,滚。”
外地司机不敢应声,退回了车上。
而顾雪姿的泪,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滚滚落下。
“何无忌,是老师害死你的,如果老师不是那么好奇,不硬逼着你带老师来家访,你就不会有事,是顾老师对不起你啊。”
顾雪姿在心里哭叫:“我不是个好老师,我其实是想做个好老师的,但我没做好,我知道你们背地里叫我冰川天女,说我象冰川天女一样冰冷不近人情,其实不是的,那不是老师的本来面目,我其实很温柔的,我是害怕,是心虚,你们年级都这么大,很多男生个子比老师还高,而且我这么年轻,又没经验,我怕管不住你们啊,所以只好板起脸,其实我很愿意跟你们做朋友的,愿意每天都欢笑着对你们,象年轻的朋友们在一起,我错了啊,何无忌,如果有来生,如果我们有缘份,我能再做你的老师,我一定拿掉这冰川天女的面罩,一定用最平和宽容温柔的面貌和你们相处,何无忌,你听到了没有。”
就在她在心底一字一泪的哭诉着的时候,井口突然现出了灯光。
顾雪姿先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很多人都叫了起来,所有人都围了上去,没多会,一个全身漆黑的人钻了出来,虽然黑得完全看不清人样了,但身形顾雪姿能认出来,而且那衣服也不是工作服,而就是阳顶天穿的恤。
竟然真的是阳顶天。
竟然直接面对着瓦斯突出,而活了下来,而且自己钻出来了。
何止是自己钻出来了,他还在猛呸两口,大声道:“风筒接通了,送风。”
跟顾雪姿一样,所有人都傻了,竟然即不知道欢呼,也不知道动,梆子已经停止了打气,双手抓着气筒,傻呆呆看着阳顶天,半天冒出一句:“你到底是人是鬼啊,你的外号是什么?”
“你娘,本教主一招乾坤大挪移,把你变成人妖你信不信。”
“哄”,这一下全场哄笑开来,张矿长直跳起来:“何伢子,真的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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