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眼中一晃而过一抹慌乱之色,随即平静,搁下笔,“你怎么来了?”
嘉慕左右打量着,“来看看你呀,顺便看看能不能劝你到我家来住。”
玉骨皱眉,“我都说了,这于礼不合,恐怕会影响朝廷的形象……”
“好吧好吧,”这么认真干什么呢,“我开玩笑的啦,其实我是那什么,想叫你一起去除妖,有空吗?”
玉骨起身,“嗯。在什么地方?”
嘉慕看玉骨这么爽快,对他更是好感大增,“玉骨少侠真是,没得说!那先跟我走吧,路上和你说!”
说着,上前拽过玉骨的胳膊,就拉他出了门。
这个樾山,就在京城出去往南十几里的地方。这一片逶迤不绝的群山,事实上都是属于樾山的范围。如果不是问了山脚下的小村庄,还分不清到底是哪座山上有妖魔作祟。
那村庄又寂静又荒凉,被群山环抱着,像是一个幼小的孩子躺在母亲的胸怀之中。这里住着的大多是老年人,少有几个年轻人,多以砍柴采药为生,因为山中有出现妖魔的传闻,不敢上山,现在大多数人家已经吃不上饭了。
今日有一个小伙子不信这个邪,和两个同伴扛着斧头,早上就去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几个老太太听说嘉慕和玉骨是修道之人,哭着求他们救救自己的儿子,说自己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悲痛的声音让嘉慕和玉骨都不忍卒听。
想安慰她们说没事的,可是又开不了这个口,万一已经死了的话,既不是让她们白白抱有希望,又复坠入绝望的深渊吗?故而两人对视一瞬,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从小村庄出来,嘉慕深呼吸了几次才缓和了情绪,对玉骨苦笑,“少侠,你觉得如何?”
玉骨沉声,“凶多吉少。”
“我也这么觉得,可还是想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他们一息尚存,否则不知道这些老人家以后该怎么才能活下去。”
“这种事情早已经屡见不鲜。”玉骨顿了顿,“可每次见到,都觉得心中愤懑难以平复。”
嘉慕盯着他的双眼,“少侠,可毕竟我们是隐士,要记住人各有命,不能强求。否则会违背大道,脱离本心。”
玉骨语气顽固,“只要能拯救他人,万死又如何?”
嘉慕吃了一惊,“你……”她没想到玉骨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也是为什么他放弃隐居修道,选择帮助圣上的原因吧。
玉骨瞟了她一眼,“没什么,走吧。”
嘉慕追上去,扯了扯他的衣袖,“等一下我啊,你怎么总是走这么快……”
拯救他人吗……尽管人终有一死,尽管人性本恶,尽管今日所执着的一切都会在命运之轮的洪流之中改变它的形态,最后化为乌有,但即使如此,还是选择拯救吗……
怎么说呢,利他主义者,总是令人肃然起敬啊。
樾山之中,其中最高大雄奇的一座山峰,笔直而宏伟,浑似能够耸入云霄一般。这就是人们所说的,鬼哭之声的来源之地。这里原本也是钟灵毓秀的一座山。
但现在,于幽晦而苍茫的夜色下,这座山上只有望不尽的黑暗。风声凄凄,的确如同冤死之鬼痛哭之声,树叶簌簌,仿佛白首之人悲泣不止。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会惊恐地浑身发抖吧。玉骨侧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嘉慕,见她蹦蹦跳跳,一点也不像害怕,倒像是挺开心的。
他突然想起,那天在嶓冢山上,嘉慕在的时候,山中子只是客套地夸了自己的小弟子几句。可是等到嘉慕刚离开,山中子就说了实情。
说他近来用新得的占卜法器算了一卦,自己的小弟子在人间尚有因缘未了,故而才让她下山。固然,她现在已经不似刚来之时整天想着建功立业,道心已经算比较稳固了。
不过她生性好奇,最喜欢多管闲事,对打架除妖有着非同寻常的积极,并且单论除妖本领这一方面,本领并不逊于他,若论荡涤妖邪,保卫南朝安宁,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
该说,不愧是山中子都认可的除妖热忱吗。从来没见她这么开心过。
就这样走了许久,隐隐能够嗅到一股淡淡的非人气息。不过若说是妖气似乎不像,更像是一种煞气。会不会是惨死的尸体成精呢?
既然它所害的人都是无头的,说不定它就是被人砍去头颅而死的。
正想着,一团黑气朝着玉骨的方向飞了过来,虽然沾染着巨大的邪气,但操控它的,应该是个人类。
嘉慕想把他推开,玉骨自己已经迅速做了反应,从背上扯下宝剑,也来不及拔剑,直接用那漆黑的剑鞘去挡。那黑气触碰到剑鞘的瞬间,震动了一下,反弹了回去。
铮的一声,玉骨拔剑出鞘,见到那收敛着砭骨酷寒的剑刃在月下锋芒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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