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名的人嘴角微扬,抚了抚鬓边碎发,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温柔妩媚,“长安一别,‘太子妃殿下’别来无恙。”
经她提醒,众人纷纷看向姑娘。
三月时宋公赶赴长安参加太子妃册封大典,回来的时候就透露过姑娘与旁人调换了身份的事。而这一事实也在姑娘抵达城外别业山庄后得到了证实。
如今这位女公子突然提及姑娘明面上的身份,显然是有备而来。
倘若姑娘恢复本来身份,她的处境必然尴尬非常,毕竟她已经出嫁从夫,新帝登基,一山不容二虎,陛下绝不会容忍同父异母的兄弟一家在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
李瀚最好的结局莫过于废去太子之位,降为亲王,若知足,自是皆大欢喜。
但陈燕溪会出现在宋家,也变相证明了太子已经倒台,这也是先前穆芸筝会忌惮坊门处守卫的原因。
太上皇禅位,新帝奉诏登基,名正言顺,他又有镇疆王在背后扶持拥趸,其余郡王若在此时打着勤王的名头出兵讨檄,出师无名,与乱臣贼子无异。
显然李瀚不服这一结果,不知做了什么,才会式微到连发妻都护不住。但能在事发之前安排好她的退路,他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
穆芸筝从不会对别人落井下石,燕溪之所以会有如今的下场,是陈家咎由自取,若今日换做宋家倒台,她也会用同样的目光看待自己。
“我很好,有劳陈姑娘挂心了。”穆芸筝说罢,拨开身前一堆丫鬟,继续朝前走。
她现在心里一团乱麻,不想在燕溪这里浪费时间,她有这个功夫与她寒暄叙旧,还不如回引香居小憩片刻,有了精力才能应付接下来的种种。
只不过在快要绕过燕溪的时候,原本静立宛若玉人的陈姑娘突然扬起右手,手心里银光闪闪,直直朝着穆芸筝的脖颈落下。
谁都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即便是有所防备的穆芸筝也只堪堪避开致命部位,结结实实被她扎到肩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在场的仆从反应过来,尤其是秦隐,面对威胁性命的杀招,他没有因为对方是弱质女流就手下留情,反而大步抢上前,握住燕溪的手腕,一把将她的胳膊扭到身后。
燕溪短促惊叫了一声,在场诸人则听到了清脆的骨裂脆响,心想这下恐怕脱臼都算是轻的了。
穆芸筝捂着伤处,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到太湖石上,她盯着痛到说不出话的燕溪,突然眉头一皱,她拨开丫鬟站起身,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唰一下掀开了燕溪的披风。
此举宛若揭开了自己的遮羞布,但手臂剧痛根本令燕溪无暇瑟缩。
而其余人着急姑娘的伤势,哪有闲心留意偷袭者的一举一动。
环儿见姑娘伤处的衣物慢慢被血水渗湿,急得直跺脚,“姑娘,你伤的好重!!”
穆芸筝回过神来,目光复杂的看着燕溪,缓缓松了手。
披风落地,燕溪也跟着垂下脑袋,先前的嚣张气焰也熄了一半,看着好不可怜。
穆芸筝道:“秦隐,放开她。”
秦隐依言照做,并且揪着燕溪站直身体。她抱着自己的胳膊,脸上血色尽失,一脑门的细密汗珠,但即使遭受如此重创,她也只是咬牙忍耐。
面对要夺自己性命的人,就算穆芸筝脾气再好也不会动恻隐之心,她硬邦邦道:“你跟我来。”说罢又补上一句,“来不来随你。”之后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往后院走去。
陈姑娘一介弱质女流,此刻又被秦隐废了一条胳膊,起码要将养好几个月才能恢复如初,是以秦隐、阿良二人并未阻拦她的去路。
只不过主人家好端端被偷袭,这事搁任何人身上都得气得暴跳如雷,姑娘心地良善,大人不记小人过,但两个男丁可不是善茬。
因此二人看人的眼神仿若夹枪带棒,恨不得在燕溪身上瞪出几个窟窿。
被这么盯着总归如芒在背,燕溪只得忍受剧痛跟上穆芸筝的脚步。
还没走出去几步,突然穆芸筝身边的清音回头朝她跑了过来。
看她不情不愿的样子,燕溪知道若非有穆芸筝的授意,她绝对不会主动搀扶自己。
二人慢吞吞走着,原以为会一路无话,临要入引香居的院门,清音突然开口:“陈姑娘,您是不是嫉妒姑娘比你好命?”
不待燕溪回答,她又道:“你没有了解过她的过往,只片面的以为她天生好命,殊不知姑娘幼年痛失双亲,她的翁祖避她如瘟神,在本该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年纪,她过得是缺衣少食、冷暖自知的日子。您现在觉得自己寄人篱下,从云端跌入谷底,可您不知,从泥潭里爬出来的人,更懂得什么叫做来之不易。她时常教我们,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如今宋公担着得罪陛下的风险将您护在羽翼之下,您却挟私报复欲夺取他亲外孙的性命,难道这就是您的为人处世之道吗?”
燕溪从小养在贵妃膝下,见识过这世间的泼天富贵,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被死对头家中的微末青衣说教了。
“你我若易地而处,想来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去。”说罢燕溪抽回了自己的手,咬牙追上了穆芸筝。
不一会儿,一伙人在正房里站定,燕溪虽是第一次涉足宋家女公子的闺阁卧房,但穆芸筝像是招待旧友一般,让她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不光命丫鬟们点了炭盆,还翻出来一堆瓶瓶罐罐,皆是医治跌打损伤的膏药。
“你们都出去。”穆芸筝淡淡道。
几个丫头忧心姑娘的伤势,也不放心姑娘与燕溪独处,但她们从小服侍姑娘,自是把她的脾性摸得透透的。此刻见她眉目疏淡,仿佛拒人千里之外,知道她心情不佳,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撩她的虎须,便乖巧的福了福身退出门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屏退了下人,穆芸筝的视线落到燕溪身上,“几个月了?”
原本还神游物外的燕溪闻言,突然瞪大眼睛,但随即她回想起穆芸筝精通岐黄手段,望闻问切,观察的细致入微,自然能够察觉出她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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