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在草堆里,低低的看着书堂的小少爷们来来往往,低到了尘埃里,哭出眼泪来,再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天他一身狼狈的走到家门口,看到任嫣躲在柱子后面看他。
他其实没有心情搭理她,但任嫣一直盯着他看。
他走到柱子后,臭着脸,说:“怎么了?”
小任嫣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
他想有钱人家真好,就可以这样不知人间疾苦,连痛都只是磕着碰着这样的小事。
小任嫣说:“你母亲生病了?”
他负气的说:“对啊!怎么碍着你了?”
小任嫣怯怯的仰望着他,缩了缩脖子,又弱弱的拔下了自己头上的好几根钗子,用洁白的小手递到他面前:
“舟哥哥,这个,母亲说值很多钱,你拿去当掉,就可以给妈妈治病了。”
小丰舟看着这只肥手,眼里一刹那涌上了眼泪。
所有的不安都因为这只肥手而趋于平静。
年幼的心不知爱恋,但他此后用行动加倍的对她好,这样才好报答她。
十六岁的时候,丰舟长成远近闻名的佳公子,任嫣出落成扶祁成最美貌的姑娘。
有一次,任嫣与梁国三世子相遇,那世子以诗经相赠,扬言求娶。
任嫣跑来问丰舟,说:“你怎么看。”
丰舟私下觉得梁国世子虽然一把年纪,但是家世尊贵,是门好亲事,于是谨慎的告诉任嫣:
“你能有这样的际遇,乃是你的福分,许多人求不来。”
任嫣急的在原地跺脚,说:“你这个呆子!”
丰舟疑问的看着少女,显然不明白自己哪里呆。
任嫣定定的看着他说:“你不知道?”
他点头。
少女说:“山有木兮木有枝的后一句是什么?”
这是屈原的词,他肯定背过,他愣了愣神,再抬头看任嫣,眼里有了惊讶。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少女早就憋红了脸,站在台阁前,像一朵含羞的睡莲,美丽动人。
他看着文秀,实则大胆,少年的心经不起多大的纠葛,不过十分短暂的犹豫,他就接受了任嫣。
他想她那么好,他一定要加倍努力才对的起这份感情。他确实也很努力,但不是努力就有结果。
第一次赶考,他满腹豪情,却名落孙山。
十九岁那年,太子选妃。
这看着着实是一件与他风马牛不相干的事情。
但丞相说,要把女儿嫁给太子,其他的不行,只能嫁嫡女。
任嫣说,放心,她不会嫁给太子。
他一直相信她,专心求功名,可她却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
她与他在一起时总会出神,她看着他目光不再甜蜜,她会因为一件小事就开始吵架。
直到她说:“丰舟,我们算了吧。”
他脸色铁青,质问她:“为什么?不要告诉我说是因为我约会来迟,你是看上太子妃那个位置了吧。”
任嫣性子温柔,那会却冷着一张脸说:“随便你怎么想。”
一对如漆似胶的恋人自此分道扬彪,以后无论怎样见面,都只是冷漠。
他这才彻底意识到,任嫣是认真的。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当初她说:“山有木兮木有枝”的亭子里。
鸟雀在枝头叫的雀跃,睡莲在池子里开的美丽。
任嫣说:“还有什么事吗?”
丰舟瘦了一圈,温柔的模样被刚强替代,看着恋人眼中充满缱绻与渴望。
他一个上前强搂住了她,她却用了蛮力将他推远。
他眼里的那些柔情被风刮的粉碎,还是不死心,说:“说清楚原因。”
任嫣说:“丰舟,我爱父亲,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能自私,我想为他做些什么。”
丰舟冷笑,眼中满是讥讽:“你不过是贪恋权贵,何苦找这么多借口。”
任嫣如同被蛇蛰到,后退一步,说:“丰舟,不是。”
丰舟不再说话,眼睛血红的离开。
不久后,丰舟再次参加科举,落榜之时,两人遇见。
任嫣说:“你看,我没有选择错,丰舟,你那样没有出息。”
这副刻薄模样,丰舟在心里镌刻了一遍又一遍,心里要生生滴血。
他将手紧握成拳,说:“任嫣,我不好过,你就能好过?”
任嫣打量他一眼,将他看到了泥里,穿着的华服耀眼:“我怎么会不好过?我一路富贵,并不是你可以比的。”
丰舟痛苦的将手握出了鲜血,立下了一句狠毒誓言:“任嫣,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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