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醉后,将手掌放到段瑾头顶,不断揉搓他的头发,把他的发型弄得一团乱。
段瑾不耐烦的躲开,苏蕴穷追不舍,不是揉他头发,就是灌他酒。
更过分的是,苏蕴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再比了比段瑾的身高,嗤笑道:“你怎么这么矮……”
苏清欢无奈扶额,醉酒后的哥哥总是这么幼稚。
苏清欢赶紧挡在了即将发怒的段瑾和醉醺醺的苏蕴中间,悄声对段瑾说道:“阿瑾你消消气,我哥一喝醉就这样……”
段瑾怒火未消,眼见苏蕴又把酒杯凑过来,旁边的辛丘忽然伸出了手,抢过苏蕴的酒杯,然后把酒——倒在了苏蕴身上。
苏蕴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衣服上的酒渍,头脑顿时清醒。
他恶狠狠地瞪了眼辛丘,脸色阴沉得能掐出水来。
二话不说地站起身,换衣服去了。
苏清欢对辛丘竖起大拇指:“辛丘姐姐,你真大胆!”
不过,等她哥换完衣服回来,恐怕辛丘就惨了。
看在阿瑾的面子上,她就帮帮辛丘吧!
苏清欢拉着辛丘的手说道:“辛丘姐姐,待会儿我哥回来一定会找你算账。不过你还是有机会回击他的。”
于是她爆出了苏蕴小时候的许多糗事。
“哥哥小时候最喜欢欺负我了,他总是把我气哭,然后在我哭的时候,往我张开的嘴边里塞黄连……有一次被父亲看见了,父亲斥责了他一顿,还让人在他的饮食里加了三天的黄连,那几天,我看见他一直是垮着脸的,三天过后,他把大量甜食往嘴巴里塞……这件事的后果就是,别看现在的他冷淡威严,他其实超级爱吃女孩子家才喜欢吃的甜食!”
“哥哥从小就有洁癖,经常刚走出家门,没过多久就跑回来换衣服或者换鞋子,那段时间母亲倡导节俭持家,规定他一天只能换三套衣服,傻哥哥于是干脆不出门了,他的好友为了治好他的洁癖,送给了他一只乖巧可爱的狗,那条狗天天追着傻哥哥跑……”
“还有啊,跟你说个最近发生的事情,哥哥跟他的好友打了个赌,赌‘谁先找到世间最美好之物。’最美好之物是什么?我估计没人能说得清吧,但是,哥哥和他那个好友真的出门寻找了!哥哥一路上搜集了一大堆东西,除了奇珍异宝,还有珍稀动植物!牡丹君的牡丹也算!”
段瑾听得唏嘘不已。
“你哥哥真是个奇人!”段瑾感慨道。
美酒佳肴,管弦钟磬,奇闻轶事,亲友在侧。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愉快美好,如果回忆也能收集,或许世间最美好的事物便是段瑾此刻的记忆了!
很多年后,段瑾已非现在的段瑾,在高耸入云的峰峦上看见了一只雪白的野狐,恍然想起了浮图城中的人与事,茫然四顾,却发现旧日亲友皆已不在。
苏蕴刚回到沅楼,管弦钟声、交谈声、笑声便全停了下来,全场一片寂静。
段瑾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沅楼门口。
在那里,两个人突兀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那是一个身着蓝衣的年轻男子和一个红衣美人。
段瑾猜测,这便是那个久闻大名却始终没有现身的浮图城少城主左桡。
左桡丝毫不顾及众人的眼光,亲密无间地搂着红衣美人。
他高挺清癯,脸庞俊秀,只是脸色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眼下有一抹淡淡青黑,露出放纵不羁的笑容。
所有人说不失望是假的。
难道这就是与洛阳牡丹君、上京书客君,颍州清流君齐名的浮图城撷芳君?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坐在上方的左霄缓缓放下酒杯,不悦地开口道:“桡儿,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入席就坐?”
左桡抬头,与左霄四目相对。
过了许久,左桡才向左霄施了一礼,应道:“父亲,卿音说她也想参加宴会,我就带她过来了,父亲应该不会介意吧?”
此时,将头靠在左桡胸前的红衣美人缓缓抬起了头,众人认出这女子便是春萦馆头牌杜卿音。
想不到左桡竟敢把青楼女子带到左霄面前,他是忘了自己即将大婚了吗?
辛丘有些惊讶地看着红衣美人,立刻想起初到浮图城那晚在树下见到的面色不善的女子。
“桡儿,你很快就要成家立业了,怎可如此放纵?”
“父亲说的是,”左桡点点头,“所以,我还是不要成家立业得好!”
“放肆!”左霄大怒,用力地拍了下桌子。
左桡拿着两杯酒走到左霄面前,将一杯酒递给他:“开个玩笑而已,父亲消消气!”
左霄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接过他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然而,刚饮下去没多久,他便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城主!!”众人大呼。
左霄的脸呈现出乌黑之色。
“不好!城主中毒了!”左府管家惊恐地大喊。
在众人焦急混乱之时,拿着酒杯的左桡回头望了左霄一眼,露出了一抹复杂深沉的笑容。
接着,他拉起杜卿音的手,飞也似地离开了沅楼。
左府管家将左霄送回房间后,回到沅楼遣散了众宾客。
就在段瑾等人也要离开时,左府管家忽然唤住了他们:“听闻辛丘姑娘医毒双绝,不知可否为城主大人医治?”
辛丘与段瑾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左府管家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稍纵即逝,旁人并没有察觉到。
左桡和杜卿音趁众人没有注意,悄悄溜出了沅楼。
清尹晨以眼神示意宁戌,宁戌会意,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他们身后。
左桡和杜卿音快速地穿梭在漆黑的大街上,走到了半路,左桡将杜卿音送回了春萦馆。而他自己继续向前走着。
杜卿音原本走进了春萦馆,一个转身,又从春萦馆出来,跟在了左桡身后。
宁戌暗自咂舌,这是唱得哪一出?
左桡来到了一家说书楼,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杜卿音站在说书楼门口,恶狠狠地盯着说书楼,并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宁戌记住那家说书楼的名字后,又悄咪咪地离开了。
宁戌回到左府,将一路所见告诉了清尹晨。
清尹晨“唰”地一声打开折扇,若有所思:“听闻这几年左家父子闹得不可开交,而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城主饮下了左桡递的酒,结果中毒不浅,看来本世子有必要将左桡这个嫌疑人的行踪告诉城主才是。”
宁戌挠挠头,不解地问道:“主子,我们为什么要介入他们左家的私事?”
清尹晨嫣然轻笑:“朝廷重臣岂有私事?左家父子相斗,受苦的只会是浮图城的百姓——莫忘了,浮图城一部分兵力财力,在多年前就已经为左桡所掌控。”
清尹晨大步流星往前走:“走吧,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城主。”
***
辛丘第二次来到非园,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
在走廊的末端,有一块被几株芭蕉挡住的斜倚廊下的碧玉石,下有蜿蜒曲折的青石小径涌向一座爬满藤蔓的假山,而潺潺流水从假山洞口流出,汇聚成彩石铺满的清潭,里面有几条名贵的红元宝鹦鹉鱼。
城主左霄的居处和他给人的感觉如此不同,这地方清幽雅致,倒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翩翩公子的书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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