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一模一样的四张脸。

腹部的绞痛感轻了些，然而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什么也看不太真切。

也许是低血糖吧。

许青舟想，她这一上午都没怎么吃过东西。于是只得拖着发胀的脑袋，慢慢的往小卖部挪移。

那姿态像极了古怪的木头人。

走出洗手间时，那些声音一个劲地涌入耳膜。像是早已预谋好了一般，在皮层里不断的碰撞。

冲击着一整条神经。

“这年头，婊子真是多呢。”

—

很久以后，每当暮色降临，月落清辉，许青舟总是会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天。

夜色蒙眬，沈崇归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觉得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曾经她以为，那是生人勿近的冷漠与疏离。

可是她直到那么久以后才明白，藏在那样清冷的眉眼下的，是他从来都千疮百孔的心。

是他拿最后的一点伪装，拼命护住的尊严。

她不知道，那一天，他本可以不出现在她身前。

本可以逃离那样的危险，然后瑟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兀兀穷年。

而她呢。

她的踌躇不决，将他一步步，推下万丈深渊。

—

来到小卖部时，许青舟总能想起那天沐熙远在阳光下绚烂的笑脸。

少年的眉眼，那样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一笔一划，棱角分明，融入夏日微微湿润的空气里。

他递给她的那袋早餐，还有更久以前，他替她挡下的那一个篮球。

都如同滔滔不绝的河流，向她奔过来。

万马千军。

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间想到这些。许青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走上台阶。

身子不由得微微晃了晃，差点就要倒下去。

头顶的阳光炙热，如同一口热气腾腾的油锅，而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禁锢其中的囚徒。

呼吸着每一口燥热的氧气。

一齐生长，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消亡。

她走进小卖部，看着琳琅满目的货架，突然觉得一阵眩晕。

视界陷入一片沉沉的黑暗。

日光灯打下忽隐忽灭的光线，攒动着整张视网膜。

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闯进了视线。

“许青舟？”有人喊她的名字。

带着些许的熟悉感的声线，清越如来自高远的山涧。

她睁开眼，看见一张春风得意的笑靥。

让人毫不犹豫的联想到荒漠上东升的旭日。烈日下，是成片开的烂漫的红色蔷薇。

可是荒漠上，哪里会有蔷薇。

许青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也许，又是一个什么新的梦境。

可是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她所有的假想。

是沐熙远。

他正笑意分明的站在面前，手里拿着能量饮料和一袋面包。

细长的手指，腕上戴着一块很大的手表。

他说，“你替我买单吧？”

真是很不要脸的一个问题。许青舟愣了愣。

耳边不停回荡着顾清浅的那句“他是我前男友”，想到这里，她心底便泛起古怪的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乱七八糟的交织在一起，充盈了她的生命。

顾清浅没有对她说，我恨他，或者是，你离他远一点这样类似的话。

她只是说，他是我前男友。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句，就足以让她不知所措。面对眼下的处境，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说不出口。

面前，少年依旧柔如清风的笑意，映在她的眸子里。

最终，她只能说，“下次吧。”

应该算是委婉的拒绝。许青舟想，可又觉得似乎太不近人情。

他三番五次的帮她，而她还回去的，就是这样不留余地的一句，下次吧。

气氛陷入微妙。

许青舟转过身，故作漫不经心的挑选架子上的零食，视线不住地游移。

“要吃什么，我帮你拿。”神游间，沐熙远已经走到了身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凝视着她。

也许是，无奈？或者是，心酸？

也太搞笑了吧。许青舟打消了那些奇怪的念头，对他礼貌的笑了笑，“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不用了我又不是没有手。

其实本来想这么说，不过毕竟她为人比较含蓄，终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那道目光仍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

许青舟有些不自在，情急之下随手拿了一袋薯片就去柜台结账。身后，沐熙远走上前，老板结完了账，他毫不犹豫地把手机递过去，扫了码。

随后就利落的拿起东西，对着还反应过来的许青舟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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