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两辆马车前后飞驰,一直到夜深,山路彻底看不见了,马车才停下来歇息。
后半夜寒凉,柳卿咳嗽着转醒,刚一醒来便注意到自己正身处在摇晃颠簸的马车上。
听到柳卿的咳嗽声,靠坐在车厢里的小菊询问道:“老夫人您醒了?”
柳卿突然回想起什么,紧张问道:“沁儿呢?”
小菊回道:“玉白将她安置在您身边,她一直都没有醒来。”
柳卿赶忙伸手朝身旁触摸,先是摸到软软的棉被,顺着向上摸到了一个温乎乎的小脸蛋,柳卿稍感心安,压低了声音:“她确实是在我身边,应该还在睡觉呢,咱们别打扰她。”
车厢里再次恢复安静,柳卿想了许多事情,直到想起花月亭遇害的事,眼泪不禁泛滥起来,他用被子掩着脑袋静悄悄的哭泣,不多时被角就湿了大片。
尉尘在山间一颗高耸入云的树干上注视着远处朝这边移动的光点,一大群人在山林小路间正举着火把搜寻。
树稍轻轻晃动,尉尘从树干上一跃而下,在车尾寻到站岗放哨的玉白,“官兵已经追踪到附近了,你摸黑牵着马先走,我来引开追兵的视线,你务必按照我的吩咐做,分开后我们在沉渊国边境绵城汇合。”
夜晚乌云缭绕,月亮时隐时现,山路的能见度很低,玉白牵着马车缓慢走,直到天欲破晓的时分,故意将马车停靠在一处岔路口上。
天大亮,官兵追踪的速度加快了数倍不止,骑兵疾驰在林间小路上,没多会儿就发现了停放在路口的马车,但是搜索过马车后并没有发现人。
女帝得了消息携带大量官兵匆忙赶来,疑惑的看着遗落在分岔路口的马车,不远处有一些物品散落在通往西北方向的路上,似乎正为她们指明了道路。女帝沉吟片刻,冷笑道:“故布迷局?花月沁要逃亡目的地必然是沉渊国,这里有两条分岔口,一条由西北走戈壁滩出边境,另一条则是由东北走山路出边境。西北方向的路多戈壁,路途平坦广袤虽然路程近却非常容易暴露,东北方向的路多为山路,虽然崎岖难行但却易于躲避隐藏。逃跑本不就应该是躲躲藏藏令人难觅踪迹吗?这辆马车停在这里就是来迷惑我们的,花月沁定然走的是另一条通往东北方向的路。”
依据她笃定无疑的判断,女帝命令道:“以防万一,千川你带几人走西北路口追寻,朕率众走东北这条小路。”
还未等千川离开,突然从道路两旁的密林中窜出一小股黑衣人来,官兵迅速将女帝保护在中心。
女帝心想竟有人敢光天化日就来刺杀她,盛怒不已,大声呵斥道:“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三番两次的挑衅朕,好大的胆子!”
千川走出不远由马背上一跃而下,前来护驾,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为首的黑衣人飘逸的身姿很快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千川总觉得此人非常熟悉。
一只利箭朝此人后背射来,黑衣人忽然施展轻功,一个跃身轻盈躲避开弓箭,他轻功起落的动作一下子勾起了千川的回忆。
守护在女帝面前的官兵早已准备好了弓箭,女帝再次搭起一根箭准备射杀此名身手矫捷的黑衣人。
千川颜面失色,大叫道:“陛下,不要射,他是......”
未等千川说完,黑衣人手一扬,数枚暗器朝女帝方向投掷过去,挡在女帝面前的官兵中了暗器后抽搐着倒地身亡,女帝快速用弓箭格挡开直朝面门射来的毒镖,“叮”的一声毒镖落在她脚旁。
“咦,这是......”女帝低头查看打落在地上的毒镖时,甚为眼熟,再抬头去观察那名黑衣人,她的心脏加快跳动,隐约觉得困惑自己多年的真相似乎即将揭开。
为首的黑衣人似无意过多纠缠快速施展轻功逃离,千川紧追着,女帝也不顾一切的脱离众人的保护飞身追去。
黑衣人被追赶至路的尽头,他的面前是一片翡翠色宽广无垠的湖泊,他回转过身来,温润如墨的眼睛冷漠的看着此刻追来的庆玉珑。
“尉尘,是不是你?”女帝声音有些激动,一双灵秀的美目死死盯着他。
千川站在女帝身侧,悄悄对女帝道:“陛下,他确实是尉尘,臣认得他的招式。”
盯着黑衣人袒露的一双眼睛,女帝的秀眸渐渐蒙上了一层潋滟的水雾,她不顾危险快步朝尉尘靠近,千川在一旁却怎么都劝不住她。
尉尘眼波闪烁了一下,对着女帝用冰冷陌生的语气道:“陛下自重!不知您追尉尘至此地,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不知是从何时起尉尘开始对她这般漠视,她们曾经也有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嫌的美好回忆啊,虽然她因为失忆遗忘了一些重要的片段,但爱而不得的刺痛感还是真实存在的。女帝的心被深深刺痛了一下,她们能在这种情况下相见,明摆着是尉尘对自己的背叛,亲眼目睹的事实令她是多么伤心难过啊。
“尉尘,朕情愿现在还是被蒙在鼓里!”女帝心口似淌着血,她痛苦的难以再说出一些在自己伤口反复撒盐的心伤话来,思忖了小片刻,深情望着尉尘的身影,苦口劝慰道,“朕也不是铁石心肠,只要你肯回到朕身边,你以前犯下的种种过错,朕都可以做到既往不咎。”
尉尘敛了下眸中闪烁的冷光,缓缓开口道:“你我阵营不同,何所谓对错?”
女帝殷红的嘴唇微微颤动,慌了神,不可置信望着他,“尉尘,你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是四皇女那一派的?不可能,四皇女的余党这一年多来已经被朕打压殆尽了,剩下的不过是些苟延残喘难成大事的庸碌之辈罢了。还是说赫连丞相要反朕?也不可能啊,丞相并未握有实权,而且她的行动早就在我的严密监视之下,并没有异动。现在唯有沉渊国的奸细,行踪无定,如藓芥脓疮除之不尽,令朕难以掌控...你该不会是......”
女帝心中一凛,大为惊骇的停了下来。
尉尘眸色渐沉,身旁弥漫着淡淡的阴戾之气,并未答话。
但此刻也不必让他作答了,许多证据仿佛一起直指尉尘,困惑她许久的疑点此刻似乎豁然开朗。
猜测到全部事件背后血淋淋的真相时,女帝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后退了半步,“怪不得朕调查不到案件的真相,原来朕始终没有把怀疑目标放在你身上啊,朕的心腹俶祈遇刺,五名朝廷大员莫名在家中被杀,城防图被盗,朕在帝崖遇刺,雅君被杀害等等这些该不会都是你所为吧?”
尉尘无声笑了一下,眼中带着难以琢磨的光芒,“陛下是在向尉尘逼供吗?”
女帝仍不太肯相信尉尘真的能做出这些残忍血腥的事出来,还有他为什么会成为沉渊国的奸细,一切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这其中肯定暗藏着许多不得已的苦衷吧?
求之不得的便愈是想得到,她已经痛失了雅君,这种又要与尉尘失之交臂的患失感令女帝痛苦不已,暂时忘记了她作为女帝的权势和担当,不甘心的苦苦追问道:“尉尘你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是别人威胁你的对吧?你随我回宫,我不会再追究你既往的过错,再信任玉珑儿一次好吗?我会将你严密的保护起来,让你再也受不到别人的胁迫。”
尉尘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动容,默不作声的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无喜无怒飘忽得像一朵留不住的云朵。
官兵此时终于追赶了过来,将女帝团团围在保护圈中,其他人冲上前要与黑衣人厮杀。
女帝不忍心痛下杀手,厉声吩咐道:“他是朕的人,只准活捉,切记不可伤及他的分毫!”
冲杀在前的官兵一下就傻了眼,活捉也就罢了,刀剑无眼的,怎么可能不伤及他的分毫呢?本想冲上去立功的,这下可棘手了,大家束手束脚的不敢有冒失动作。
尉尘轻松的杀了数名官兵后,遁入密林中,消失不见了。
女帝直勾勾盯着尉尘消失的方向,怒声道:“还不赶紧追?朕要捉活的!”说罢,女帝也要跟着追。
千川见女帝似乎是忘记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小心提醒道:“陛下,花月沁那边呢?”
女帝犹豫了一下,皱眉道:“朕现在心烦意乱的不想去管她,此事交由你处理。”
千川一时心梗,他无奈的独自返回到岔路口,按照女帝事先的分析判断,自己领着二十多人朝东北方向追寻,另派六七名官兵则朝西北方向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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