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做了个梦,梦见西双版纳的竹叶青,梦见周野拉着她过河,梦见两人在河边抓鱼。
向深无梦。
第二天大早,向深醒了。睁眼看见余清冲着自己这面睡得正好。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巴小小的闭着。呼吸很浅。他看着余清的面孔,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向深是个男人,早上某些反应因为这一眼更躁动。他平着身子躺了会,就起身出了帐篷。老刘他们早醒了。
这时正四点多。天还没有亮起来。
简单用车后备箱存水洗漱了一下,向深转身向帐篷走去。他拍了拍余清的脸蛋,余清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适应了一会。沙哑着声音问道几点了。向深告诉她,四点多,起来洗漱下吃点东西赶路。
余清应了一声,又闭了会眼。才坐起来。穿上棉袄。向深有些好笑。
余清想方便,不好意思问老刘,更不好意思问向深。找了队伍中一个瘦瘦的戴眼镜的问了在哪方便。
方便好后,洗漱完吃了些东西。
“向深啊,这里就你出入过无人区,你带路吧。”老刘叫住向深,向深点头。
余清好奇,也没问什么,把车子交给向深。余清看着空旷的一望无际的土地,晕头转向。她吸了一口氧气。“你经常来这里么?”余清问道。
“我负责这片的藏羚羊和牦牛。”
这么说向深是枪手,余清晕晕乎乎的想。
“你是枪手啊?”余清忍不住又问。
向深视线一直盯着前方,“你说是就是。”
实在是受不了了,余清大口吸氧。越往深处去,海拔越高,氧气稀薄。
向深呼吸加深,他看向余清,发现对方脸色由白便红,稍微慢了车速。空出一只手拿出放在抽屉里的药扔给余清。“把药吃了。”
余清听话的吃了药。
氧气不大会没了三分之一。
余清把视线像右移,看到茫茫空地上突兀的牛骨,两只牛角指着天。秃鹫早啃光了牦牛的肉。余清看着,把相机对准,迅速按下快门。
“你的照片会上传到网上么?”向深转移余清注意力。余清摇摇头。
“我开展览,如果把照片传到网上,那些偷猎者会通过信息查到所在地。四年前我去西非,拍了一组黑犀牛的照片,在当地发到了网上,然后那些犀牛就被偷猎者杀害了。”余清闭了闭眼。
黑犀牛的尖角被锯下,绝望充斥着余清整个身体。
过了很久,天色微亮。余清听到向深低缓的声音。
“我父亲和所长是老朋友,十七年前为了保护我,被偷猎者用枪打死了。”向深两天来第一次和余清说自己的事情。余清微微震惊的看着向深。
“那年我就偷偷跑来了这里,我父亲是为了找我。”
余清没有再说话,向深表情轻松,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
“十七年前我17,我不喜欢他做这个工作,我妈走的早,得了病。他长期不回家,在这边一守就是一两个月。一次回来,我求他别去了,我觉得自己像被人抛弃了一样。可是他还是要去。我一气之下晚上跑出来,偷偷开着车。”向深打了个弯。
“那天晚上,我看见一只孤零零的藏羚羊,它站在高高的坡上面,我想过去看它。可是我上前走了几步后看见一管长枪,夜空的星星把枪身照的发亮。枪口指向藏羚羊。我心急就趴在坡上躲起来,用石头砸它,它受惊跑了。”
余清仿佛看见画面,黑夜中有个少年趴在山坡上,那管长枪冰冷无情的指着那只低头吃草的藏羚羊。
“无人区的偷猎者都是不要命的,其中两个发现我了,用枪指着我的头。我被抓起来,绑了两天,没有吃的,偶尔喂我一口水,让我苟延残喘。后来我看见我父亲,他带着几名枪手。再后来我被救了,他被领头的那个畜生一枪打在脑袋上,在我面前倒下了。”
余清想到母亲,那些年母亲每天起早去给附近中学的学生做饭,每个月领着两千多块钱的工资。余清骗母亲说自己去补习,其实去饭馆端盘子。
向深讲完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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