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晟“病”了几个月,突然出现在朝堂上,一些官员们暗暗高兴,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说话声都硬了些。
月谣腰间佩着少和剑,虽拿剑鞘挡住了剑芒,但还是掩不住一身杀气。她瞧着华胥晟,他和往常一样,龙袍在身,十二根五彩玉坠成的缫旒微微地晃动着,然而手指藏在宽大的袖中,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可以看到拳头紧紧地攥着。
底下是小宰的恭维,他没听清楚,脑子里嗡嗡的,直到底下忽然寂静了,才恍然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声音像是一张被晒干了的大饼,干巴巴的,好似轻轻一掰就要碎了:
“朕自登基以来,五服烽烟四起,天下荡覆。朕日日忧心,殚精竭虑,然祸难既积,虞德湮微,非朕能挽倾颓之势。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朕愿逊位别宫,敬禅大司马。”
他一说完,方小壶便取出诏书,高声念起。
然而还没念完,便被小宰打断:“陛下怎能禅位!这江山是大虞的天下!岂是一个女流之辈能坐拥的!”
紧接着好几个文臣也跳了出来,史官甚至用那双握惯了笔的手指着月谣,“阴谲妇孺!竟敢胁迫天子禅位!天理昭昭,察察为明,你就不怕遗臭万年吗!”
云隐站在月谣身侧,看着原本还唯唯诺诺不敢反对母亲的人,像是一只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跳脚,眉头蹙起。
小宰是文官,站在月谣等武官对面,唾沫星子横飞,正骂得痛快,忽然眼前一道寒光闪过,脖子像是漏了气的皮袋子,血噗地一声喷涌出来,当场溅在身边好几个文官脸上,惊得他们一下子跟死鸭子一样,噤了声。
小宰轰然倒在地上,手捂着脖子,似乎要去堵漏掉的地方,可无论怎么堵,那血就跟泉涌一样,很快就睁着眼睛……咽气了。
史官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睛里闪烁着惊恐、震怒的光泽,指着许真怒喝:“许真!你……!你竟敢斩杀朝廷命官!”
殿外呼啦啦进来许多人,清一色黑甲长剑,将方才出声骂过月谣的人全部拿住。
华胥晟脸色雪白,藏在宽大龙袍下的整个人绷不住地颤抖。他看向月谣,却见她神情淡然,仿佛方才发生的不过是一场闹剧,对着方小壶淡淡地说:“方内侍,继续。”
方小壶捧着诏书的手也开始打颤,声音像是绷紧了的琴弦。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朕钦顺天命,逊位别宫,敬禅大司马。愿新帝一匡颓运,兴灭继绝,天下归心。”
月谣走上台阶。
华胥晟站了起来,额前的琉冕剧烈摇晃,挪着步子退到了一旁,五指垂在广袖中,狠狠地攥紧了,眼眶里蓄着泪水,屈辱又不甘地滑落衣襟。
方小壶捧着退位诏书,跪在了她面前。
月谣接过诏书,唇角一弯,眼睛里却并无多少笑意。她对上华胥晟战战兢兢的目光,眉梢一跳:“臣必不负陛下所托,必使天下国泰民安,海内晏如。”
她慢慢地走到龙椅前,那龙椅纯铜所铸,鎏金漆面,明光下流光辉盛,仿佛集天下所有的光泽于一身。
她缓慢地坐了下去,静静注视着群臣,目光像
是出鞘的利剑,挟着肃杀的气息,又像寒冬的劲风,所及之处,寸草不生。
无极宫内一片寂静。
片刻,像是寒冬过后第一簇冒出头的青草一般,许真跪下去,喊了声陛下英明,紧接着百官们犹如雨后春笋一般,此起彼伏地跪了下去。
“陛下英明!”
复又纷纷对月谣朝拜:“臣等拜见新帝,愿天下升平、五服共和,新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仍是有那不肯屈服的,被禁卫们拿下,嘴里不断骂着,像是一锅坏了粥的老鼠屎。史官仰天长啸,“先王啊!陛下!臣无能!大虞江山亡于我手,臣不堪跟随贼子,唯有以死明志!”干枯瘦弱的身子像是突然得了大力,竟一把推开禁卫,朝着柱子一头撞去,当场殒命。
月谣冷笑一声,回头瞧着华胥晟,华胥晟呼吸一紧,慌张之间忙摆手:“朕……朕……我不知道啊。”
他急于“自证清白”的模样落入那些个不肯屈服月谣的忠臣眼里,内心纷纷大为震撼。
哪怕他稍稍露出些气节,他们就是拼上全部身家性命也愿意与月谣抗衡到底,可这个天子,竟然半点没有骨气……可惜了史官和小宰的牺牲,竟显得那般可笑。
他们暗暗叹息,在禁卫们的押制下,终于低下了头,陆续跪了下去。
头顶响起坚冷的女声,如金石交击,冷冽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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