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顺着矛柄上的凹槽滴落在地上，渗入舞台上的木质地板缝隙之间，再向下流淌，坠入一个雕刻着蛇与玫瑰的香炉之中，而接着，粉紫色的火焰在香炉中闪烁，光芒延伸而出，十数支长矛伫立在舞台下的空间中，那些长矛在共鸣中微微颤动着。

而舞台上，血液的来源者，那位骑士被一柄长矛刺穿躯体钉在黄金之树上，尚-保罗站在下方低垂着头，一位金发的美丽少女提着裙摆走到他身旁。

树旁的阴影中走出了一位面容近乎完全相同的少女，只是环绕着她的紫色光芒与背后的巨大阴影让二者在气质上相去甚远。

抬起手，阴影仿佛化作实质的利爪搭在与自己似乎完全一样的面容上，那阴柔的声音开口：“我还在想你多久才会回来呢，你知道我们是个充满爱的王国，不管你怎样忤逆这里都有你一席之地。”

少女颤抖地说着台词：“真是令人心悦诚服，吾主。”

“但你这次真是太贪心了，愚昧让你反而被困在了伟大之力中，你想要这果实，但其实你就在其中，而现在是时候释放她了……”阴影低语着，利爪向前抬起。

被钉穿在树上的骑士忽然握紧长矛，猛力一拔，噗一声鲜血喷落在舞台上，接着奋力一跃将长矛刺向那耸立的恶魔虚影，但刹那间恶魔虚影中凝实具现出一对蟹钳般的螯肢，轻易截下了这记偷袭，接着猛力将已受伤的骑士摔在地上。

“快走……”骑士的头盔掉落，露出弥昂的脸来。

尚-保罗退开两步，猛拽住那名少女将其推到幕后。

“走得了吗？”脚下的阴影陡然升起，仿佛活着的绳索般缠绕住尚-保罗，迫得他脱不开身。

原本的阴影中开始浮现出宝石般瑰丽的光，突然间空气中充满了玫瑰、龙涎香和甜牛奶等浓郁到令人发厌的甜腻气息，人们内心中原本模糊的欲望忽然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仿佛气泡浮出水面，一阵阵竖琴的音乐在大厅内回响。

在玫瑰色的雾中，观众们逐渐看到了一个这是他门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人”，身高接近一层楼的，既不是男性，也不是女性，用紫罗兰色的眼睛和甘美的嘴唇向人们召唤着，优雅的四条肢体在光影中闪动，双腿看不出是身材优美的女人还是山羊的蹄脚。

他伸出手，带着尖锐利爪的手臂轻松贯穿了那位舞台表演装饰的甲胄，从前到后将贯穿骑士的胸膛，而心脏还在他的手掌上跃动着，然后他起身，那位骑士就这样挂在他的手臂上，仿佛一个残破的布偶般渺小，而那抓着心脏的手正对着观众们，接着他轻松捏瘪心脏，鲜血喷洒在最近的观众们脸上。

收回手，让对方的躯体砰一声落地，而现在，卢克修斯看着人群，他可以开始欣赏人们的尖叫声了。

皇帝拍案而起，选帝侯怒喝着呼叫守卫，卡特琳娜看到眼前的一幕脸色煞白，她抬头看到身旁依然镇定如初的人时才稍稍安下点心。

弗兰兹王子拽着自己的妹妹来到门前准备立刻撤走，但在他触碰到门时却触电般收回手来，掌心一阵刺痛，而眼前的门扉表面上一层紫色的纹路如侵蚀蔓延的根茎般锁死了门扉。

在隐蔽初监视着整个剧场的侍卫们手持火枪向着舞台上开火，但在恶魔的笑声中，他背后条状的披风如活体长鞭般窜出腾起，在半空中拦截下那些铅弹，而他猛一跺地，十数跟长矛刺穿舞台的地板腾起，紫色的光影在这些长矛之间流转着，而守密者张开口猛一吸，身上的光芒更加闪烁起来，只在寥寥几人眼中，能看到恶魔一口吞下了一大团仪式献祭而来的灵魂。

此时此刻，努恩地下隐蔽初中上百个邪教仪式祭坛都正在开始他们的献祭活动，一个又一个自戮或源自以往屠杀的灵魂被剧院物体下方的灵魂法阵所牵引而来，恶魔的力量正如同涨潮般攀升，伴随着他肆意的笑声，灵魂的压迫感笼罩在整个剧院中。

心脏被捏爆，但倒在地上的人却没有就此死去，相反他缓缓站起，四周的血液不受控制地返涌回他的躯体之中，虽然心脏被击碎是一记重创，但显然不足以杀死他。

卢克修斯饶有兴致地伸出手，捏碎了盔甲腰带上的一个陶盘，随着契定物的破碎，易容的把戏也随之幻灭，那张与弥昂完全一样的脸开始不断变形，骨骼与肌肉的起伏恢复原状，完全变回了尚-保罗·范雷的原本面貌。

而与此同时，原本装扮成的尚-保罗眼看也不能再装下去，直接捏碎了伪装的契定物，露出弥昂的脸来，当即拔出一根长矛准备迎战。

“我是你的话就不会乱动它们。”守密者舔了舔唇角，一个简单的手势，那些原本只是为舞台打光的聚光灯全部对准了舞台上的弥昂，那些聚光灯的光辉被渲染成紫色，而尚-保罗神情复杂的抬起手，闪电般的紫色魔法穿梭跃动，如同千钧之重般将被光芒映照的人压在原地。

点了点头，卢克修斯看向尚-保罗:“因为你知道用我的力量化形会被轻易觉察，因此找了个廉价的树篱法术把戏，可笑的是刚才有那么一会我没有看穿，你这么大费周章不是想背叛我吧？”

“如果你依然虚弱，我会的。”尚-保罗看向被压制得只能勉强抬起半个身子的弥昂，“抱歉，骑士，你在选择队友的时候或许该更谨慎些。”

卢克修斯面对着观众们，起身行礼：“女士们，先生们，别惊诧，现在演出还在继续呢，管弦乐队，继续奏起。”虚无之见无数薄纱般的魔法光带自半空中徐徐飘落，仿佛无数的触须般伸向人群之中，那些本已慌不择路准备逃离的人们顿时觉得手脚发软难以为继，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舞台。

但那些魔法的光带却没有落在人们头上，一些佩戴着受赠的黑曜石与紫水晶饰品的人们身上，那些饰品忽然自动碎裂开来，无形的波动自发扩散，将来自混沌魔法的光辉尽数阻隔开来。

“这个感觉，是那个女巫，到这个时候了还要来烦扰我，不过我很快就会去拜访一番的。”守密者眼看自己借助仪式释放的窃魂术无法生效，不悦地眯起眼，但他又转而一笑，“不过倒让我意料不到，这么多水蛭藏身在人类之中，真是倒胃口。”

在面对窃魂术时，亚米娜以及其他几个前来的吸血鬼毫不犹豫地释放了自己的魔法来对抗，但埃尔斯佩斯对死亡之风的认知与操纵能力远胜这些吸血鬼，而同时，为了报复莱弥娅的吸血鬼，弥昂向尚-保罗提出过提议，精于易形变化的色孽恶魔王子至少在这一点上履行了约定。

莱弥娅的吸血鬼即使因为魔法冲击而变回原样也不会显得腐败如尸体，只是更加苍白，尖锐的利齿与指甲难以掩饰，但在漫长的时间中莱弥娅的吸血鬼们在变换身份时一次又一次用魔法转变自己外貌，因此在她们不受控地变回原形时，对近距离看到她们身形不断扭曲变化的观众而言恐怕是一次非常惊人的体验。

亚米娜嘶吼一声，充满仇视地扫了一眼舞台上的恶魔，发泄般一拳直接将身旁的格尔德与旁边的观众打晕过去，然后翻身向外撤去，以吸血鬼的能力足以在剧院中埋伏的混沌教派阻截下撤离，她同时号令所有吸血鬼立即撤离。

原本的封锁因为吸血鬼的出现而被打破，同时已经恶魔、吸血鬼等情况吓得快要崩溃的努恩勋贵们毫不顾忌形象争先恐后得向着被打破的门外逃窜去，只想远离这片恐怖的土地。

最高的包厢处，原本被魔法所封闭的门扉被重击撞破，皇帝与选帝侯等人也沿着贵宾通道火速撤离，但现在的卢克修斯的注意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他最大的奖赏已经近在咫尺。

“卢克修斯，我们契约……”尚-保罗欲言又止。

“对神而言，它们太微不足道了，你会相信吗，我能成神。”卢克修斯伸手在半空中虚握了一下，随着空气的轮廓变化，夏洛蒂的躯体逐渐浮现，她紧闭着眼，仿佛在一个噩梦之中。

“人类的躯体不过是个短暂的构造，但我很喜欢她，再给她找个新的容身之地如何，你特意造出来的那个相同容貌的女孩就不错，她也曾是受祝者的一员，灵魂很容易把弄。”守密者饶有兴致地提议着。

“不要做多余的事，我还没看到你践行你的承诺。”

“啊，虽然你拒绝我的提议，不过我很慷慨，那就让她的自我回归吧。”卢克修斯以警惕地看着夏洛蒂的身躯，沉默片刻，他放下手，让夏洛蒂雕像般站在那里，尘埃般的光芒从他六根手指的指尖滑落，“以我的力量让她的自我的解放，解除她的祈祷为我们所定的契约……”

在卢克修斯的话语结束后，夏洛蒂的睫毛微微颤动，接着睁开眼，似乎做了一个很久的梦般，她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一眼混乱的剧院，最后目光停留在尚-保罗的身上。

“这……是哪，哥哥，你做什么？”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你自由了，仅此而已，我来带你走。”尚-保罗上前拥抱了她一下。

“赶紧让她走吧，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卢克修斯摩擦着自己的指甲。

“我不明白，我已经祈祷了，契约在我和卢克修斯之间，它不应该再出现。”夏洛蒂被尚-保罗牵着走，脚步不自主地跟上。

“我换取了你的自由，我们必须走了，之后我会再解释。”

“不！”夏洛蒂猛地甩开了尚-保罗的手，她看了卢克修斯一眼，“没有多少情况能让他吐出吃下的盛宴，尚-保罗，你到底做了什么？”

“只是一些必要之事……”

卢克修斯听到这里忍不住大笑起来：“你的兄长太谦虚了，亲爱的，为了你，他放弃了与一位女神的契约，还背叛了一位神选骑士。”他锋利的螯肢在地面划过，指引着夏洛蒂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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