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大白山脉100里开外就是盘山岭。
这里贫困凋敝,是个西北风凛冽且毫无诗意的僻壤!
沟塘子把西北风磨的锋利如刀,吹得老人蒜鼻头和瘦高颧骨彤红。零下20多度气温,老人就穿着棉夹克劈柴,怀里捂着生日时在城里当服务员的孙女给他买的不锈钢酒壶。
他须发染霜,这里呵气成冰!
哗啦哗啦的链子响,吸引他的注意力,停下挥劈的长斧拄在木墩上打量。
雪被车轮轧的瓷实的反光路面,漆皮剥落锈迹斑斑的老二八大杠坐着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军绿大衣呼啸沧桑,随风飘扬。下摆随着蹬那咔咔作响的脚蹬,显出两条结实有力的大长腿。
老人伸出了因寒冷收缩的脖子,隔着一座夏天被洪水冲的破破烂烂小木桥吼道:“大翎子,冰天雪地的又上哪嘚瑟去?”
这个青年就是赵雁翎!
从初中开始,他像一条疯狗急吼吼的冲出盘山岭,咬过跪过低头过,大学毕业又同一条老狗慢吞吞的踱步到出生的地方。
落后和贫困,有时候滋生出的是自卑,有时候泛滥出的是自虐。他受不了自己坐在冬暖夏凉的写字楼里,却让家乡父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决心回来共同致富。囿于缺乏资金,只得暂时潜藏爪牙!
没有这段心路历程的人是难以理解他的思维的,村子里公认的说法是:愚蠢!
赵雁翎把下巴挪出大衣领子,寒风把他的话吹的七零八落:“二爷爷,头前上去了一辆小轿车,我家老头让我瞅一眼去!”
衣领子里灌进不少风,他赶紧低下头挡住缺口,二八大杠艰难的逆风驶过小木桥。
在没计划生育的年代孩子数量通常超标,赵雁翎他爹排行第五,前面四个孩子夭折了两个,但老五这个称号已经叫的口顺,这辈子都没改。
赵老五承包盘山岭的小青山已经有十几个年头,承包期限一共是五十年!
曾经一个过世的老友对他说:“盘山岭没有煤窑,老林子没遭破坏,要看住了,不信你就瞧好儿,往后那些不懂得守山的人,迟早后悔!”
那些年,以破坏原生态森林资源为代价发展的地方,这些人没见有多富,山上却变得光秃秃。每每到洪涝期,滑坡的山体截断了河道,冲毁了道路和庄稼地。
驼了背,弯了腰,干巴成小老头的赵老五就变成了最忠实的守山犬!
小青山树木茂密,春夏秋冬游客不断,却只允许在最外围徘徊,里面一花一草,赵老五都不允许他们动!
赵雁翎被老头子打发来查看,也不抱怨,权当锻炼了。
银灰色的迈腾停在路旁,穿的挺显眼的、年纪不大的两男两女已经下了堤坝,到了河对岸的缓坡上,坐在山溪冻出来的冰壶上拍照,脚下散落两个刚喝过的热可可一次性塑料杯子。
穿着水貂领大衣,妆容精致的女人穿高跟鞋迈着谨慎的步伐,脸上挂着薄命红颜的沧桑感,指头上还掐着烟。
赵雁翎把自行车停放在路旁支稳当,下了河道,懒得爬坡,直接喊道:“几位,把垃圾收好,这里不允许乱丢垃圾。另外吸烟的烟头,必须掐灭,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啊!”
几年前的大火,尽管没有波及到盘山岭,还是让人心有余悸,谈之色变!
貂皮领淡然中略带嗔怪的望了赵雁翎一眼。见他戴着挂下巴针织耳包,脸上有和二爷爷一样冻出来的红鼻头红脸蛋,会被误以为是农村红。不知穿了几代人的军绿大衣,以及脚下的黑色厚重防滑棉乌拉鞋。
不屑一顾的是他的身份,恼火的是他大煞风景的吼叫!
朔风冻不住的紊乱荷尔蒙,促使其中一个高帅男人怒火升腾。
垃圾也没捡,气势汹汹的下了山坡。
赵雁翎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冰面,转身回到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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