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山神皆天地孕化,无名无姓,以山名为名,所以,他名唤咸阴,真身龙身而鸟首。咸阴生性喜静,不爱喧闹,因而在山上不曾有鸟兽作伴。
咸阴年少时曾跟随天帝去视察凡间,在那里短住过一段时日,对凡间的事物很是喜欢,因而他在山上的居所皆仿凡间样式,他也常化作人的模样,在居处以雪烹茶,吹箫作乐。
咸阴山高万仞,终年覆雪,凡人于此寸步难行;仙气缭绕,百妖不得接近。他就独自在这雪山上度过了千年万年,万年如一日般潇洒,孑然一身,却不知孤独的滋味。
一直到那一日,咸阴终于遇到了那个让他知晓孤独滋味的女子。
岁月于他,早已无关痛痒,却是天下凡人逃不脱的劫数。
那次,咸阴在自己的寝居内焚香静坐,感应到有人登山。他睁开眼,从榻上走下来。这是一种新鲜的感觉,或许是真的太久都没有人踏入他守的这座雪山了。
他有些好奇,这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按捺不住嘭嘭跳动的那颗好奇心,出了清欢殿,想去偷偷看一眼那人。
大雪封山,积雪及膝,平日静寂的山,此时就只剩下眼前的漫天飞雪和呼呼作响的大风了,咸阴第一次感觉到这山上的冷清。
风雪中,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穿着笨重的粗布棉袄,手柱一截不知哪里寻来的枯枝,艰难地攀行着,摇摇晃晃,在绵绵积雪上步履维艰。从他来到这里直到现在,过去了很久,在他的眼里,女子尚在山麓边缘徘徊不前。
咸阴对她越发感兴趣,便念咒摇身一变,化为了凡间年轻男子的模样,扮作在风雪中迷了路的行人,向她走去。
“喂!”他大喊,“行路人!你要往哪里去?”
狂风夹杂着鹅毛大雪打在女子笨拙的躯干,冰冷,蔓延至四肢百骸。白雪漫漫,漫山遍野,头顶和脚下,都是无边无际,凄凄然的白。
风像刀子一样划着他的脸上,将他的声音无情淹没……
苍白的冰雪吹在她同样苍白的面颊,但是她早已不在乎。
女子似乎已经走不动了,将身体的重量放在手中的枯枝上,“噼啪”一声,陪她历尽艰辛的枯枝先支撑不住了,冒着冰渣断成了两截,女子闭着眼睛倾身往雪地倒下。
咸阴快步向她走去,发现她只是找到了块背风的石头,坐下来歇歇脚。
咸阴神色一顿,随即看着她柔和一笑。
他自现了身便没有用法术,双腿深深埋在皑皑白雪里,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的身影隐进一块巨大得足以遮蔽风雪的石头背面。
“扑通。”
那女子听见动静,从石头后面探出脑袋来,看到一个路人被雪里的石块绊了一跤,直摔得眼冒金星,一咬牙,从避风所出来,顶着满头的风雪,将在雪里挣扎了半天仍是四脚朝天的男人拉起身,共同踉踉跄跄地走回她的避风所。
身后寒风像猛兽一样呼啸,虽然还是很冷,但起码已经没有风雪直接打到身上了。
她略略放松开僵硬的四肢,刚才被冻得自然而然地蜷缩成一团。
咸阴看到她的面颊已经恢复了些许活人的颜色,他还是有些好奇。
“你一个姑娘家的,跑到这山上干什么?”
“你好些了吗?”她偏头看过来,不答反问,清澈而真挚的目光让他不经意间掉了进去,一颗千百年不曾为谁跳动过的心,在腔子里动了一下。
咸阴正过头,不再面向她,漠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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