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簿上还说,黎湛死后,后辈“万分不舍,恸哭数日”。
清秋一手翻卷簿子的页角,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
结婚生子,子嗣绵延,后辈恸哭数日……
虽然知道黎湛踏入轮回之前必定喝了孟婆汤,消去了所有记忆,活了那么久,有些儿女情长也是情理之中,这辈子喜欢的人,下辈子未必还能再碰上,但是清秋还是不怎么快活。
再看下来,就是黎湛的最后一世,还没有过完,就是当下。
“陈府生,崇州定康人,己卯三月初七生人……”
算起来这一世的黎湛已经二十一了。
清秋不想看其它的,匆匆扫了眼生死簿上密密麻麻的字,只想尽快去到人间寻他。
这一世的黎湛大概因为前世做了将军,杀戮过重,所以起点仍旧不怎么优越,父辈是在大户人家里当差的,他在胎中未足月即出世,生在主人府里,遂取名府生。
陈府生家中兄弟并不多,除他以外,只还有个哥哥,哥哥尚未娶亲,前些年靠着自己做起了猪肉生意,白手起家,虽不至于大富大贵,倒也算得上小康,衣食无忧。
陈府生从小伶俐,留在府中给大公子当书童,铺纸研磨,虽比不上大公子能舞文弄墨,识些字是没有问题的。偶尔他还会陪大公子骑马射箭,书童是没有资格和主子一样骑马的,陈府生只能跟在屁股后面跑,长年累月,倒是把体格给锻炼出来了。
百年的岁月似流沙在指缝间流逝,清秋时隔多年,在崇州天子脚下的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终于再见到活生生站在面前的黎湛。
各地风俗习惯不同,衣着不同,即使是同一地域,不同年代,这些也是有所区别的。二十出头的陈府生长着一张和黎湛极为相似的脸,脸上仍带着些许孩子气,极其容易辨认。
此时的陈府生正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顺着大街往他当差的孟府回去,经过市署时,他还抬头看了一眼门内的景况。
眼下这个时辰,他出门必是为大公子办事的。
清秋站在街角一家豆腐坊的屋檐下,定神看着陈府生由远及近。自从顶着这张脸的陈府生一出现,清秋眼里就看不见其他人了,哪怕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的。
他的腰上挂着一枚与他身份不符的银镶玉玉佩,那正是黎湛从前的螭龙玉。
陈府生没有累世的记忆,现在的他与清秋素未谋面,从不相识,所以他目不斜视地从清秋面前经过,抬脚走进豆腐坊旁边的一间香料铺。
熟悉的人影从眼前轻飘飘地掠过,清秋心里百味杂陈,默默侧过身不再去看陈府生。
这一幕也落在许衡眼里,见她放走了陈府生,许衡本想走上来询问,就看见清秋拿起一枚玉佩在眼前细看。
还是那枚螭龙玉,清秋对它无比熟悉,不同的是,陈府生的这枚在螭龙的尾部以白银包裹,应该是玉佩曾经出现过断裂,所以才镶银修补如初。
清秋收起那枚顺来的玉佩,却发现被许衡阻挡了去路。
“为何不叫住他?”许衡不悦。
清秋已收起伤春悲秋,面上和她来时一样从容,她答:“给我些时日,我另有打算。”
“好。清明前我都会在城西的云来客栈,事情办妥便带上黎湛来找我。”
许衡与清秋说下可以在哪里寻到他,便朝着和孟府相反的方向自行离开,却在走出数步之后,听见清秋在背后高声问他:“水君不让杜若跟随,是因为她魂魄不全吧?一只妖居然会有三魂七魄,着实奇怪了呢。”
路上的人晃来晃去,心上装的都是自己的事情,虽然没有人注意他们,可是闻言,许衡果然停下来回头看着她,他周身所散发的愠怒是毫不掩饰的。
许衡对她冷冷道:“哦?你的事情尚未理清,就要多管闲事到本君头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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