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紧闭,透过那条门缝,杜若能看到里面也是同样的荒废破败。
许衡抬起头来看着门匾无存的高高屋檐,良久了,才轻声说了一句:“时光荏苒,我们都回来了。”
“嗯嗯,回来了。”
闻言,许衡便扭过头来对着杜若眨眨眼睛,眼神里放出一种异样的光采,直让杜若有些不知所措才收回肆意探寻的目光。
杜若掩饰地清清嗓子,解释道:“我是第一次来,只是没想到水君竟对人间有这么深厚的情感,不禁有些感慨。”
其实她原本是想说自己心底也不禁生出一份忧愁来,可是又怕无意间出言冒犯了他,临出口时换了一句话。
“我知道。”
许衡显得神情恹恹,抬起一只手想将纠缠的蛛网和满地的尘土杂物拂走,可最终还是止住了。
匾额可以说是一个家族的门脸,虽说那名故友未必就是这座宅邸的主人,但许衡能在多年以后来此拜访,想来多少也是有些渊源的。
杜若心中猜想:这户人家从前的家业丰厚,恐怕是后来生了什么大的变故。
“走吧,回去了。”
这句话是他对着杜若说的。
杜若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许衡来了这酉州,整个人都沉寂下来,哪怕身处的周遭是嘈杂的闹市街头,这份热闹也与他无关,而且待得越久,他就越是与这座城池格格不入。
“可是水君,你还未曾登门拜访。”
依她来看,这种地方就不宜久留,容易将心中执着变作怨念,再生出无数条绳索将人紧紧束缚住。但是转念一想,这一趟千里迢迢地赶来,空手而归又觉得可惜了些。
反观许衡倒是比她一个局外人想得透彻,转身就要走,留下杜若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
他朗声对落在后边的人说:“杜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她已然不在,何必为了她曾走过的街巷,见过的蓝天白云,闻过的鲜花芬芳,自己再挨个尝试一遍?徒增烦恼的事,我以后也不会再做了。当然,酉州的饭食确实不错,还是要吃的。”
杜若从身后追上来,向着他比着大拇指,语调也甚是夸张地恭维:“水君好悟性!”
“自然。”
许衡也毫不谦虚地接下这句夸赞。
“你在凡间时有没有朋友?”许衡突然间起了聊天的兴致,如此问她。
“有啊。孟婆,还有一只同我一样的蒲桃妖。”
许衡露出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蒲桃妖又如何同你一样?”
“他是树妖,我是花妖,都是一起土生土长,然后吸取天地日月之精华成的精怪,所以是一样的。”
许衡插嘴,“那你还觉得什么是一样的?”
杜若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给他算:“猫和狗是同类,兔子和猫是同类。”
说着说着,她突然扬起头郑重其事地划分起界限:“但是,兔子和狗不是同类。”
听得许衡深吸一口气,及时止损地问道:“难得出来一趟,左右不急着回去,你要不要去见见他们?”
杜若想也不想就摇着头说不必。
“孟婆时常能见到。繁星更喜欢与人讲故事,喜欢云游四海,倒不是有意躲藏,只是他兴起而至,兴尽而归,活得潇洒恣意,旁人是找不到他的。”
杜若在最后加了一句:“若是他想我了,自然会来找我的。”
“繁星?”许衡再三向她确认这个名字。
杜若看向他的眼睛,然后点点脑袋说:“嗯,不过水君应该不认识他,他跟我一样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妖。”
“叫繁星的蒲桃妖。”许衡口中轻念着,像是在脑中认真且仔细地搜寻着有关的人物。
许衡沉默了半晌,末了,却又听杜若说:“这个名字是他自己起的,像这样的名字他还有好多。”
“……”
用着比从无忧城到酉州还要悠闲的速度,他们终于回到了山脚下。
相较于初来乍到时候的茫然,这一次杜若仔细地观摩着夕阳笼罩下,这片连绵到目力尽头的皑皑山脉,不禁在心底生出万分敬仰。
杜若的眼界胸怀也顿时开阔,触目兴叹:“原来咸阴山如此蜿蜒雄壮,气势磅礴!”
而因她停下脚步也驻足的许衡则说道:“并非山势巍然,只是我们渺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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