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子婴府邸,一辆马车慢慢驶来,停在了门外,随后从车里下来一个身着锦衣的男人,在男人身旁,跟随着一个家仆,恭恭敬敬的走在男人身后。
这男人神情淡漠,鹰鼻隼目,面相看起来有几分冷厉刻薄,他不是别人,正是赵高。
昨日御司监几人一番讨论,让赵高始终对青阳这个少年不敢掉以轻心,于是今天便决定来拜会一下子婴。
此事已时值晚秋,又是清晨时候,下了马车一阵轻风拂过,不免有几分凉意。
赵高紧了紧自己的衣袍,随后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旁边的家仆会意,就要上前叩门。
这时候赵高淡淡说道:“子婴乃是陛下宗室,本官亦是以客拜会,莫要轻慢了主家失了礼仪。”
家仆脚步一顿,连忙应是。
轻轻叩了大门,不一会便有下人开门,下人看到门外的赵高陌生的紧,便问道:“敢问先生身份,前来何事?”
赵高当然不会自掉身份回答一个下人的话,只是看了一眼小厮。
家仆才刚刚被赵高提醒了一番,也不敢仗势倨傲,于是正声说道:“这是我主家,乃朝廷上官郎中令,今日来此拜会子婴先生,劳烦通禀一声!”
这下人吓了一跳,郎中令乃九卿之一,在朝廷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了,子婴虽说是赢氏宗族,但毕竟没有在朝廷任职,平日来往少有朝廷官员,像赵高这般的大官就更是鲜有了。
下人也不敢怠慢,连忙应道:“上官请稍候片刻,小人这便前去通禀。”
赵高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子婴虽说是赢氏宗族,但毕竟没有在朝廷任职,抛去赢氏身份的话,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士族而已,以赵高现在的身份,也不会弱其几分。
赵高作为九卿之一,又深得当今陛下看重,更是朝廷炙手可热的红人,甚至说好听点,赵高长期教导胡亥秦法律令,勉勉强强也能算得上一个帝师,放眼整个朝廷敢,就没几个敢招惹他的人。
现在正是赵高春风得意的时候,莫说赵高自己,就连他身边的家仆看别人都会看低几眼,若不是这次赵高特意敲打家仆一番,只怕家仆说话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下人通禀,一时半会也没有回来。
家仆不满道:“只是通禀一下也要这么久吗,怕不是主家故意怠慢老爷,此等人家,老爷何必给他们好脸色。”
赵高闻言,冷冷的看着家仆:“守好本分,我让你怎么做就照做,还是说你觉得我做事还要听你的命令?”
一见赵高这般神色,家仆猛地打了个寒颤,脸都吓得苍白,他一下子意识到自己放肆了,自从赵高发迹之后,他也跟着得意忘形起来了。
为人下者,唯一的本分就是听话照做,自然不该否定主家,这是大忌,这段日子他倨傲惯了,就算对朝中官吏,他都给不了什么好脸色,但今天竟然不经意间犯了大错。
念及至此,家仆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忏悔起来,连身体都微微的颤抖,这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他太明白如果这时候不能挽回的话,自己这条命只怕是保不住了。
家仆对自家老爷可是很清楚的,赵高绝对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相反,他是一个刻薄寡恩,睚眦必报的人。
蒙毅堂堂上卿,当年与赵高结怨,那时候的赵高区区中车府令在朝廷什么都算不上,这份仇怨时隔多年他仍然深藏在心里,若不是青阳横插一杠子,几个月前赵高就大仇得报了。
且不提这事,自赵高发迹以来,得罪赵高的家伙,除了内阁那几个家伙,现在就没一个能活着站在朝堂上的。
“老爷,是小人放肆了,请老爷责罚我吧,不管老爷如何惩罚,小人也甘愿承受!”
家仆还算聪明,并不为自己辩解什么,如果这个时候辩解只会适得其反,真正该做的就是毫不犹豫的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乞求赵高的仁慈。
然而赵高却像充耳未闻,看都不曾看一眼家仆。
家仆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绝望之下,他的身体伏的更低的。
“老…老爷,小人近些日子不识轻重,渐生娇妄,此非下人本分,使老爷嫌恶,实属该死,但求老爷赐死,小人绝无怨言……只是,只是乞望老爷念在小人十来年服侍劳苦,能给我那幼子一个着落。
老奴死后,那可怜儿孤苦无依,恐无独活之力,若是老爷能给幼儿一个差事,赏他一口饭吃,小人也能放心去死了。”
凉风轻拂,半晌过去,赵高终究是一声冷哼,却也没有任何表示。
家仆却像是一下子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瘫在地上,回过神来,他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汗湿了衣衫,短短一会的时间,却已经足够决定自己的生死。
赵高的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这一声冷哼就已经说明态度了,如果赵高对自己的话没有丝毫反应,那才是真正完蛋了。
即便如此,家仆这时候也仍然伏跪在地上不敢动弹,赵高即便是这次放过他,该有的惩戒也是不会少的,让他跪在这里,也是让家仆长好记性。
说到底,赵高还是顾念了家仆十来年侍奉情分的。
当然,赵高也未必真有赐死之心,也许更多的只是为了敲打家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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