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的话让清峭一个激灵,心里升起一团不祥的预感。夜色渐深,阴风从耳边吹过,清峭掐指筹算,眼前却是一片迷雾。
他回头看了一眼开着房门,眉毛一挑,这姑娘当真是不拘小节,即便是君子也难保他时时都能坐回不乱。他起身离开小院儿,挥袖在身后布了一层结界。他在门环上系了一根蛛丝,一手扯着,一面沿着巷子往前行,遇到上有生气的人家,便张布一层结界将人护住。
酆都城巷子曲折幽深,清峭沿着街一路向左拐,然后凭借自己傲人的方向感,在城中迷了路。他站在原地,看着周围荒废的民宅,恨骂一声。待他一路向右找回夏木家的院子,天已大亮,阴气略微散了些。周围结界未破,他抬脚走进院子,见瓮外一片水渍,白莲东倒西歪地插在水中,他心里咯噔一声,俯身看着水里,并不见夏木的影子。
夏木所在被子里团成一团,听到脚步声心中一喜,刚要起身,又急忙缩了回去。若并非昨夜见到的神仙,她就是自寻死路,如今天虽然亮了,但还有落单的鬼在四处游荡。
水渍通往偏房,有小小的赤足脚印,应是自己走去的。他跟着脚印走进偏房,房中虽然凌乱,却纤尘不染,应该是她白日里藏身之所。他走进屋子,看着榻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毯子,暗松了一口气。
夏木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按着心脏,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从口中跳出来了。
“你是人鱼吗?”清峭看着榻下的水渍。
夏木一个激灵,从薄毯中探出头回头看着他,濡湿着一双眼,控诉他的罪状,“你不是说不走吗?”
清峭施法将她衣裳烘干,“我需要你帮忙。”
“你非要穿这套衣裳?”清峭回头看了夏木一眼,紧皱眉头,他不喜欢干涉别人的选择,可夏木这一身黄绿色的衣裳……委实一言难尽。
“这是我族道场仪式的盛装。”夏木不以为然,郑重地理了理衣袖,“可佑弟子平安。”
那不过是寻常布料,寻常花纹,不带有一点法力,轻轻一划……就会破,清峭一愣,默默把她衣摆处新撕裂的口子修复。据说,图腾对于人族来说很重要,即便它本身并没有多少价值,他们的执念却能赋予它意想不到的神力。
“这就是我同你说过的道场圣殿。”夏木引清峭到圣殿查看。她站在殿外,对清峭说,“你自己去看吧,每每到此,我都会想起族中大德惨死的模样。虽然已不剩多少痕迹,但您的话,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清峭走进大殿,刺鼻的阴霉味让他皱眉,眼前高挑的经幡褪去了颜色,染着点点青色霉斑。地板湿润,沿着柱子生出青苔,香炉积灰,蛛网暗结。令人意外的是香案的净瓶中还插着两朵明黄的野花,玉碟中放着一块点心,案边的矮脚凳上还有一枚小脚印,应该是个小孩子。
他挥袖捻了一个咒,“溯回!”
抱着球的红衣小姑娘扶着殿门往里看了看,皱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她看看左手里的球,又看看右手的小布兜,都舍不得放下,可爱地皱皱鼻子,跨过高高的门槛,好奇地左右看了看,迈着小短腿走到香案前仰头看着香案后的神位,手脚并用地爬到矮脚凳上,把小布兜放在案上,解开两朵小野花,踮着脚尖插到净瓶里,用小布兜擦了擦落灰的玉蝶,把那块点心摆上。
她站在矮脚凳上,看着那些神牌,“神仙爷爷,请您一定保佑余哥哥!我会常来看您的!”说完,跳下矮脚凳,抱着球跑出了圣殿。
咒法消散,殿内恢复如常。清峭看净瓶里的黄花,原来是百灾。这花是背着她余哥哥采的药草的花吧。想起百灾,就想起她昨夜被引魂铃勾得发狂。不过有符咒镇着,三日内应该不会有事。
清峭在殿中转了一圈,暗暗皱眉,这殿内并无咒术气息。
“你脸色不好。”清峭一步步走下台阶,问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夏木,眉头一皱,“知道墨圭坊七号吗?”
夏木一个激灵回过神儿来,摸摸自己的脸,“知道。您在殿中可有发现?”
“时过境迁,无迹可寻。”清峭看着她那衣裳,挥袖给她换了个颜色,“你放心,酆都这事必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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