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莫长歌稍微往上抬了下伞,悠悠而视。
权以白:“怎么在这?”
“四处走走。”莫长歌淡淡回答道。
“下雨天漫步,挺有情调。”权以白忍不住调侃一番,莫长歌也只是微微一笑作为回应。
权以白又提议道:“我打算去权瑾那,要一起吗?”
莫长歌想了想,摇了摇头,“您请便。”说完就撑着伞慢慢悠悠转身离开。婆娑背影间权以白眯了眯眼不再去瞅,他也该起身去权瑾那里了。
莫长歌这一路四处走走,竟然一直到了雨戛然而止,收起伞来拿在手上,静静地望向天边,云层散去,阴霾一扫而空。
在空中飘来飘去的云朵不知不觉间全部消散,已无踪迹,整片天空染上了蔚蓝色,一望无际,莫长歌贮立在原地抿嘴一笑,她在等。
等什么?
等,
果然不一会儿天边就斜挂起一架彩虹,贯穿在疏影横斜树叶之间,一直延长到天的尽头,有头无尾。一瞬间莫长歌就感觉被一种神秘的氛围全身心包围住,怎么也不想离开。
权以白来到平曜王府的时候,权瑾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前听雨声,从他的表情可以判断出应该很平常,他才出声,“九弟?”
恍惚之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权瑾扭过头来,“三哥,来了。”
“恩。”话语间好像料到自己会来一样,权以白瞟了他一眼,“今天没有事情忙?”
权瑾摇了下头,“没。”
还真是惜字如金,沉默寡言,但是权以白知道什么能激起他的兴趣来,眉头一挑,“我来的路上碰到谁,你知道吗?”
权瑾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回话。权以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家那位。”终于说完这话权瑾表情有所松动,示意他继续。
权以白也是服气他真够沉得住气,“你不好奇她这个天气去做什么?”
“好奇。”
好奇你不问,权以白真是觉得自己遇上了个奇葩弟弟,也懒得吊胃口了,没有意思,“她原话是四处走走。”
“恩。”
权以白彻底被他这个冷淡的语气给打败了,无可奈何的泄了气,心想,算了,我不计较,我不生气。转头置气般不再看他。
结果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权以白在心里大大的佩服权瑾,果然够与众不同,就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想要离开了,没事干什么非得来这里找刺激,在家待着它不香吗。
权瑾稍微停顿了下点了下头,转身朝屋内走去。
权以白也紧随其后。
阿杜:“三皇子要喝点什么?”
权以白摆了摆手,“不用。”又继续说道:“我想过几天去看看小妹,要一起吗?”
“再说吧。”权瑾挽起袖口,直盯了几秒,目光又移开了。
“也不知道那丫头在那凉国住的习不习惯,有没有受委屈,她那么娇柔一人,要是得罪了别人可不好。”权以白忍不住叹息,这权妃芜的脾性他作为当三哥的再清楚不过了,生怕她闯下什么大祸来。
权瑾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一扯,“这些话你还是见了她再说吧。”
“......”权以白的气氛全被权瑾给破坏打断了。这人说的话还真是一如既往冷血无情。他无语的皱了皱眉。
“你这当九哥的也不关心关心妹妹吗?”
“有三哥你关心就够了,我凑什么热闹。”权瑾幽幽的目光盯得他无法反驳,硬生生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余光突然扫见能治住他的人来了,喜上眉梢。
权瑾见他神情突变,顺着他的目光向外望去,就看见莫长歌无聊的把玩着伞柄朝里面走来,停在了门口,随意的看了他们两眼。
“我打扰到你们了?”她出声询问,这两人的目光太过诡异,她忍不住向后退。
“没有,进来吧。”权瑾收回视线,随口说道。
莫长歌这才踏了进来,一把坐在了椅子上,把手里的伞放在桌角烤着,“你们在聊什么?”
权以白立马夺口解释,“打算过几天去凉国看看妃芜,一起吗?”他就不信莫长歌去的话权瑾能不跟去。
“凤阳公主?才见过,就不去了。”
出人意料的回答,权以白心如死灰,又突然惊醒,“才?她过得怎么样?”
额,这下子轮到莫长歌纠结了。过得好?也不尽然,但不好?也并没有,最后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还不错吧应该。”
“什么叫应该?”权以白还非得刨根问底,莫长歌没好气地回答,“你自己去见了不就知道了。”
这下好了,接二连三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权以白面如土色。
莫长歌才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重,“抱歉啊,没控制住。”
“没事,我早就习惯了。”权瑾在这,他也不敢责备啊,算了,就当他自认倒霉,权以白笑了笑。
莫长歌不自在的别过头来,转移话题,朝权瑾说道,“我刚才看见彩虹了。”
“好看吗?”
“没你好看。”
对面吃了满嘴狗粮的权以白,...,他明明也有妻子,可怎么还是这么酸呢?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权瑾离京之际,等莫长歌从床榻起来之时,外面的马蹄声已逐渐远去。
定眼,目光停留在纱帐边落的花灯,斑驳的光亮摇摇欲坠,不动声色地转动了下眼珠又看向另一边。翻开丝绸被子任其滑落,声音还未苏醒,带着半点沙哑:“阿紫~”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对襟高腰齐胸襦裙的丫鬟款款走来,与她柔柔身段不相符的粗放的声音一同传来:“莫姑娘,你醒了。”
“殿下走了?”
“恩,九皇子天还未亮就出发了,莫姑娘莫不是有事?”
她雪白的脚搭拉在床边一晃一晃的,微微摇了下头:“阿紫你听说过曼珠沙华吗?”
“彼岸花吗?花开彼岸,花不见叶,叶不见花,生生相错。传说它是开在黄泉之路的花朵。不过只是传说罢了,姑娘您怎会突然~”阿紫搜索了自己脑子中关于彼岸花的知识,自己也只是在书中见过而已。
莫长歌低头不语,不知为何睡梦中的梦境为什么那么真实,她赤脚站在奈何桥,前面一望无际一片黑暗,无从寻觅,桥下河水流淌,一处妖邪似血的花孤独绽放。
她不记得她是谁,徘徊在黄泉路的两端。
惊醒过来才发觉梦中之花,那是见所未见过的彼岸花。明明从来没有见过却一眼认定这是曼珠沙华,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莫姑娘~不要想了,奴婢有一个好地方,要去看看吗?”她抬头就看见阿紫神采飞扬,恩了声,随后换好衣服随她前去。
阿紫牵着她的手偷偷从后门溜出,院子里一切似乎没变,一切又仿佛变了。不远处的暗卫见状隐去。
阿紫带她来到了一处贩卖各色各样的小玩意儿的商铺。阿紫手里拿着个兔子形状的玩意,开口:“莫姑娘知道这是什么吗?”
作为青楼女子,自幼接触的都是琴棋书画,抑或是怎样讨男子喜欢,自是没见过,饶有兴趣的偏下头,阿紫就手舞足蹈地絮絮叨叨:“这叫兔儿爷,它的肘关节和下颔是可以活动的。”边说着还去示范。
莫长歌被她天真的模样逗笑,噗哧一声:“你是不是经常偷溜出来?”阿紫听见这话停止了动作,继而撇嘴:“哪有,偶尔几次,嘿嘿~”
她也没有再说什么,阿紫见她没有计较,又要拉着她去另一个摊位。刚出门口却被人拦住了,阿紫刚想破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一身明皇的锦服映入眼帘,生生把话咽了下去,“大~大皇子。”
莫长歌睨视而去,将阿紫拽到身后,语气三分薄凉:“殿下这是作甚?”
“莫长歌,你真觉得本太子不能拿你怎么办?”权离斥声说道。
长歌见他仍以太子自居,嘴角略带一丝嘲讽:“那殿下想怎样?”“随本太子回宫。”话刚落侍卫就包围起她,仿佛只要她不同意随时都要架起她来。抿唇几秒,朝阿紫抛去让她安心的眼神,转身离去。
这旁的阿紫赶紧跑回廖风轩搬救兵,只是九皇子不在京城,眼下......
华清宫
轿子停在了华清宫门口,自从权离被废太子之位,东宫就空闲了下来,他搬到了华清宫,和十皇子权封各住一院。
权离走下轿子伸出手示意莫长歌扶其下车,她淡淡瞥了眼收回视线,用手扶着马车横梁轻轻跳了下去,旁若无人的拍了拍手。
权离尴尬的收回手:“长歌姑娘还真是独特。”
“殿下叫我来,我也来了,说吧,想做什么?”
“不急,先进去。”
说完大步流星朝里走去,莫长歌无奈般跟上。刚进了房门,背后传来关门声,紧接着锁门声响起,她诧异的转身推了推门,已经锁死完全推不动,嘴角下垂,目光微凉:“殿下这是?”
权离眼神幽深,迸发出浓浓的讥讽:“莫长歌,你今天逃不掉了!”边说边靠近她,莫长歌被困在角落无法逃脱,故作镇定:“我没打算逃啊。”如花的笑容使他失神片刻。
抓住机会蹲下逃跑,只是刚到窗边手腕就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被扔在坚硬的床上,随即欺身而上。
全身挣扎着晃动,咬牙切齿:“没想到堂堂大皇子是这等小人!”
“得到你,做个小人又何妨。”
莫长歌知道在这样下去吃亏的是自己,脑子飞速转动,随后故作魅惑,朝其耳边吐气:“殿下,不如我们玩点有意思的?”
“哦?”
她讥笑一声,从身上扯下一块纱蒙住了权离的眼睛,细手抚上他的脖颈,一下没一下的滑动,只见权离吞了吞口水,嘿嘿两声。
莫长歌此时面无表情,但嗓音仍然带着一丝情欲:“喜欢这样吗?”
权离连说两声喜欢,脑子已经被欲望冲昏头脑,完全没有思考面前的人为什么突然变了一副面孔,权当她想开了。
她一手离开他的颈边,往头上摸索一番,拔下簪子缓慢又决绝的朝他胸口插去,权离完全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胸口一疼,伸手要拽去蒙在眼上的头纱。
而莫长歌早已抓准时机跳窗而出,顾不得已经散落的青丝,飞快逃离出华清宫。
后知后觉腿软的打颤,扶着宫墙不知自己身处何地,这皇宫她就来过一次,还是有人带领,如今天色渐黑,完全摸不到头绪,就循着亮光走去。
脚步停在了名为长门宫的宫门处,小心翼翼的推开宫门,古老的门发出吱呀的响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突兀可怕。
她也顾不了这么多压着头皮进去,屋子里发出微弱的光亮。莫长歌轻轻扣了扣门,无人响应,适时听见外面权离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来不及多想推开了门。
空荡荡的房间,一个人也没有。桌子上红烛摇曳,沙沙的声音响起,一扭头就措不及防看见一个雍容华贵但面色惨黄的妇人抱着一个婴儿,朝她嘘了一声。
莫长歌咽了咽口水,粗哑的嗓音响起:“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说着又拍了拍婴儿的背,“子曜乖,不哭啊。”
等她坐在一旁,莫长歌视线停留在她的怀抱,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忍不住猜想:“娘娘?”
“你是万庆帝派来的新丫鬟吧,看我儿子多乖。”
莫长歌就静静听着她娓娓道来,看她的反应估计早已神志不清。
“我们子曜啊,将来是要继承帝位的人,你可要争气啊。”
长歌疑惑这难道是太子生母,不对啊,太子生母已去世多年,那这是谁?这后宫还真是一朝失足千古恨,前者失意后来者春光无限。
哪有什么人能一直稳居后宫,这里面的算计也不比朝廷之间少。这后宫得有多少女子丧生在此。
“你知道本宫为什么给我儿取字为曜吗?”
“回娘娘的话,奴婢不知~”
不一会儿听完她的话,莫长歌才知道此曜非彼耀,曜字的发音同“耀”,表照耀、善良、光明的意思,它喻指男孩有着光明灿烂的未来,她一开始还以为就是光耀的耀。看样子这个娘娘还真是对自己的孩子寄予了无比的厚望和期盼。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子曜要去上床睡觉了,你先下去吧。”
说罢起身离去。
莫长歌盯着她离去的身影,怔住了片刻,相比这个娘娘年轻的时候也风华绝代,如今也风骨犹存,可惜一入皇宫深似海。
权瑾独自守陵三月,未曾出去。莫长歌得知公孙氏去世后满脸遗憾,一代美人就这样香消玉损,不知是幸亦或不幸。
十月风凉,吹落一地枯黄,不想风带来的只有悲伤。权瑾出墓,站在季节的深处,聆听秋天的悲伤,那些美好的时光只能留在记忆里,任风掩埋。情绪跌入谷底,那种感觉就像枯萎了的绿萝藤蔓,牵绊着,撕扯着说不出的疼,而他只能默默受着。
莫长歌看着阔别三月的人,颓废夹着冷淡,下巴的胡须青冒,一袭白衣收敛了张扬,腰间别着她绣的刺绣花纹香囊。
权瑾也目光直视她,一头青丝用蝴蝶步摇轻轻倌起,浅浅一笑,比桃花还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淡蓝色寒丝水裙。
双眸直盯着她,抬腿迈进,靠近,一手揽其腰,头垂在她颈边,缠绵细语:“歌儿,我想你了。”
莫长歌一愣,抿唇无语,心里却在想:
我不想我们两人因为都是孤独之人而惺惺相惜,相依相偎,我想走出来,也将你带出来,一起去远方。
片刻权瑾放开了她,眸中带着丝丝缱倦。一切的一切,此时此刻,都与我无关,除了你。
“欢迎......回家。”
午夜梦回,莫长歌突然惊醒,不知怎么的突然梦起好久之前发生的事情,满身的汗渍,精神恍惚。
很久没有做过梦了,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她不知道,也不想深究,随后起身,门外权瑾的声音适时响起来,她打开房门,“怎么这么早就来青音楼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成亲吧,我等不了了。”权瑾一本正经。
莫长歌有点儿发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成亲,虽然权瑾说过很多次了,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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