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天下班，唐璜特意比往常早了一些。捧着刚出炉的扶持企划书，准备回去跟老婆邀功。

菜市场的鲈鱼特别新鲜，唐璜熟练地捡完菜，想着晚上好好露一手。

照例给刘玲发了暗号：老婆，今天早点回来呗，都给你准备好了。

刘玲没有回微信，唐璜猜想她可能还在赌气，于是没怎么在意，系好围裙，进了厨房。

鲈鱼还在跳动着，唐璜动作娴熟，去鳞，去内脏，上料酒姜片。果果嘴叼，一点腥味都受不了，但唯独对唐璜做的鲈鱼赞赏有加。

男人总要折服于一个女人，家才会和谐。小时候是母亲，结婚后是妻子，中年后是女儿，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唯有女人的笑容，才是对男人最大的褒奖。

古代君王，一骑红尘妃子笑，何况他唐璜？

唐璜感慨于时间真快，果果13岁了，他和刘玲结婚也已经15年。算算他也没有多少个15年。

再过完下一个15年，他和刘玲都可以退休了，可以带着刘玲到世界各地好好转转，陪她打打网游，也会一会她在线上“约会”的那些小哥哥。

想到这里，唐璜乐了。

40岁的妻子还能佯装成20来岁的小姑娘，天天连线“小哥哥”们打游戏，真不知道该庆幸她还保持着一份少女的天真，还是该忧虑自己把她保护得太好？

02.

钥匙响起时，唐璜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果果闻着香味就冲进了厨房：“我就知道是老爸下班了。哎呀，今天终于有晚饭吃了，不用再吃泡面了。”

“泡面？”

“额……这不最近功课忙么，为了节省时间，就煮点泡面简单了事呀。”

果果眼神躲闪，话没说完，就躲回自己屋里放书包了。

她不是个会撒谎的孩子。

小姑娘真的被馋坏了，狼吞虎咽地吃着，看在唐璜眼中，倍加心疼。

等女儿扒完最后一口米饭，无限满足地把一块大大的鱼肉塞进嘴巴，肉足饭饱地靠在椅子上时，唐璜问出心里的疑惑：“妈妈这个月都没给你做过一顿晚饭吗？”

果果撇了撇嘴，唐璜心下了然。

这不应该是刘玲的作风。她尽管不爱家务，但她爱果果。有什么事情，足以让她对孩子不管不顾呢？

唐璜从公文包里取出主播推广策划方案，径直进了书房，打开电脑，搜索了刘玲的直播间。

直播间名字很魅惑，“睡美人”。

正如刘玲所说，粉丝已经十多万了，靠内容吸粉能到这个数量级，说明刘玲还是做得挺不错的。

刘玲直播间的内容定位，是线上游戏。直播间的开放时间，正好是晚上七点到十点。

这样就解释了，这个月为啥果果的晚饭只能吃泡面。

03.

马上就快七点了，唐璜猜想，刘玲将赶回来做直播，于是慌忙离开了书房。

他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退缩，在那一刻，是本能。

结婚15年，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其实离刘玲的生活很远。确切地说，他和她，除了在生养孩子上相互协作，彼此之间的交集，很少。

唐璜若有所思地吃着晚饭，竖起耳朵听门外声响。但钥匙声依然没有响起，给刘玲打电话，提示关机。

印象中，刘玲从不关机的。她一直是一个让人放心的老婆，24小时在线，除了工作基本都宅在家，陪果果写作业，偶尔玩玩线上游戏。这么多年，唐璜得以安心做事，后院平稳也是重要因素。

可现在，他却连她在哪里都毫无头绪。

唐璜放下碗筷，重新打开书房电脑，注册了一个新的微信号，进入直播平台。平台首页，显示刘玲的直播间正在直播中。

唐璜身体紧绷，双手不时颤抖，眼睛的一切，让他陌生。

平日端庄的刘玲，正穿着二次元服饰，cosplay游戏中的一个角色，一边忙碌地玩着游戏，一边跟进入直播间的人打招呼。

“欢迎黄种人来到直播间。哎呀，哥哥你这个名字很刚呀。”

黄种人是唐璜的新号，刘玲不会想到，老公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刘玲的声音很娇羞，应该是用了某种软件，再加上美颜，确实跟那些二次元女孩没太大区别。

不断有人给她刷礼物，刘玲银铃般地道谢：小哥哥你来了，哇……好大手笔，天天来给人家送火箭。

04.

唐璜立刻明白了，方亚楠给他评估报告时那句话的深意。

“这主播还不错，很放得开。”

看女人直播打游戏的，大多是男人。有多少男人会愿意花时间和金钱在一个丑女人身上，又有多少人会喜欢一个天天绷着脸端着的女人？

现实世界已经够累了，上网看看美女主播，原本就是为了消遣和猎奇。

那些在现实世界里不能宣泄的龌龊，不能说的荤段子，那些在父亲、职员等社会角色掩盖下的动作本性，换一种虚拟身份，成本和代价会小很多。

我愿意送些礼物，愿意每天来看你，你愿意假装跟我调调情，慰藉一下我的空虚和寂寞。我在线上重金打赏，为你造势，你转线下为我服务，彼此互惠互利。

你情我愿，跟两情相悦一样，并没有谁比谁高级多少。

只不过，前者用利益衡量，后者用感情掂量，都在天平的两端找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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