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命立即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他就感觉到了异样。万魔殿的魔气非常浓郁,时常会压制烛火,因而有时候远看漆黑一片,走着走着到了灯烛附近,空间忽而明亮起来。
在魔洲生活多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黑暗环境。
但此处的光线不是被压制,而是被扭曲了。
眼前一片片斑驳的光之碎片,墙上有,地上有,空气里也有,光线交织错开,仿佛走在万花筒内部,有种颠倒又混乱的不适感。
他皱了皱眉,隐蔽地回头瞥了眼。
果然,方才对话的大殿不见了。不知什么时候,他进行了位置转移,被传到了这个奇特的地方。
“这是哪里?”他直言相问。
“万魔殿。”魔帝并不看他,语速平缓,“或者说,万魔殿的背面。”
劫命心头一跳。
他想打量周围的环境,可错位扭曲的道路干扰了感知,细节无法被记忆,时间难以被计算。
似乎走了很久,又仿佛才过弹指,前面豁然开朗。
劫命立即凝神看去,只见前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洞穴,钟乳石如倒掉的幽灵冷冷的凝视着来人。
地上积攒着一层奇异的黑色苔藓,正不断匍匐扭动着,似乎想挣脱什么。角落里残留着晶石状的骨骼,但分辨不清是什么生物的结构,颇为奇异。
但除此之外,没别的什么值得注意了。
“到了?”劫命大失所望,罕见地失礼,“这就是深渊?”
“你没必要失望。”有人说。
劫命豁然扭头,阴影里缓步走来一个光头和尚:“玄真?”
“阿弥陀佛。”玄真笑眯眯地拈着佛珠,仍旧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在下如约而来。”
魔帝看也不看他,神色复杂地环顾片刻,道:“与我得到的消息如出一辙,这里确实是深渊的入口。”
劫命心中狐疑,却没贸然再问。
倒是玄真接了话:“其中一个而已。”
“还有很多个?”劫命问。
“自然。”玄真仿若一个乐于为人们指点迷津的高僧,好心解释,“深渊本义是指深不可见的水潭。”
劫命冷冷盯着他:“你该不会想说,但凡是深水潭都能被称之为深渊吧?”
玄真哈哈一笑:“贫僧并非戏弄于你,所谓的深渊,指的就是不可寻觅却会偶然出现的无边深潭。”
劫命扫视洞穴,并不见任何水源,正要质问,脖颈忽然感到一阵湿意。他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下,猛地抬起头。
滴答。
阴寒的水滴落下来。
犬牙交错的钟乳石根部,洞穴的顶端,一汪潭水静静倒悬着。
水很清澈,却看不见里面的东西,看上去仿佛一块流动的黑色玻璃,水面偶有起伏,却泛不出涟漪,十分古怪。
“普通的水潭,再深亦有边际。深渊不然,上不接天,下不合地,无踪无影,只会在特别的时候出现。”玄真负手仰头,语气不乏赞叹,“看来传闻是真的,归墟有变啊。”
劫命愈发糊涂了,皱眉道:“归墟和深渊有什么关系?”
“我对十四洲了解不多,然曾闻某地,一直往东或往西,竟能回到原处。”玄真道,“深渊在北,归墟在南,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归墟有异,深渊便显踪迹,不可能是巧合。”
劫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魔帝问:“神京可有相关记载?”
“不过只言片语。”玄真思索着语句,“佛语云,一花一世界,花是我等熟悉的正向世界,然则,花之影亦是一方世界,深渊便位于此间。”
劫命闻言,记起一桩旧事:“你们神京将堕落者后出现的怪物,名为深渊者。”
玄真瞥了他眼,点头承认:“不错。”但又道,“夜里点燃火炬,自然引飞蛾扑火,白昼点火却是无碍。”
魔帝点了点头,对劫命道:“玄真愿意和我们合作,探寻深渊。我欲令你二人前往,一探究竟,你意下如何?”
劫命不由迟疑了一瞬。他很想得到这个机会,但玄真说得的事超过了他的理解范畴,很难让人不心生忌惮。
然而,前面已经说了听从差遣,此时畏难反悔,既得罪了魔帝,又不符合他的野心。稍加思索后,劫命便颔首:“愿往。”
魔帝满意,允诺道:“你若归来,我必不会亏待。”再看向玄真,半是敲打半是拉拢,“神京已成往事,同样的机会难有第二次,希望大师好自为之,珍惜这难得的机会。”
“放心,深渊的好处,贫僧一人可吞不下。”玄真一甩袍袖,“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有我这般经历的人,与我合作绝对是明智之举。”
魔帝淡淡道:“但愿如此。”
玄真一笑,并不在意他的冷淡,抬头看了看顶上的水波,纵身一跃。他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没入其中,一丝水花不现,仿佛被厚重的泥沼吞没了。
劫命定了定神,压下了心底的恐惧,随之跃上。
深渊之水吞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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