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熟睡中被“咔咔”声儿吵醒,听了一会儿不知是咋回事儿。
听见我妈叹气了,我问:
“妈,啥响儿啊?”
“外面下大雪了。”
“那怎么还有响儿呢?”
“嗯,下树挂了都。”
“啥是树挂?”
“就是雪太大都把树杈挂掉了。”
“真吓人。”
“没事,睡着了就好了。快睡吧!”
“嗯!”
原来“咔咔”声是杨树杈被雪压断的声音,一枝儿又一枝儿,连续的断裂,或者同时的掉落。
这声音似乎是杨树在喊疼,它和人的尖叫声不一样,杨树喊疼的声音,是短促清脆的释放,绝不会有很长的尾音,但它的枝杈太多,所以叫声此起彼伏,有些渗人。
我想起了晚上魏龙把我送回家,还牵我手的事儿,心里还有点儿激动。
下树挂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送我回家,为什么要牵我的手,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碰面...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儿,我又一次睡着。再醒来,我闻到了烧炕的烟味儿,是我爸已经烧炕了,我妈也正在窸窸窣窣的穿衣服。
等我到厨房,我爸就把一切交给我了。他到院子里去扫雪。
和往常一样,做小米稀饭,热糜子面饽饽,炖个酸菜土豆条。忙乎一早晨,我没顾上去外面看雪,听着我爸用扫帚划啦雪的声音,就能想象到雪很厚很厚。
发生了一件很令人难过的的事。一个月前,我小妹棉鞋坏了,我爸没舍得给她换,说先将就着穿到过年再给买。
今天早晨鞋彻底不能穿出去了,右脚后脚跟掉了,完全缝不上,外面大雪铺地,她没有棉鞋去上学,小妹一直哭一直哭。
我一边哄她,一边告诉她:
“樱樱听话,姐帮你去给学校老师请假,回来我告诉你都留了啥作业,行不?”
樱樱勉强答应了。我于是领着小弟去他们小学。
记事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没有钱的日子是多么艰难。樱樱哭的时候,我看见我爸我妈都一言不发,想来心里也是十分难过的。
我开始担心起我们一家人的生活:过年买年货钱够不够?能给小弟小妹买鞋买新衣服吗?过完年花什么?我们要是每年都这样穷苦,可怎么办...
路上随处可见被雪压断的树杈,雪果然下得很厚很厚,和每天一样,会碰见许多同样走路上学的同学。
脚每一次踩在雪上,都发出“滋扭滋扭”的声音,随着小孩儿们一边趟雪一边打闹,路上的雪已经粘在一起变滑了,有人滑冰出溜,有人摔倒,有人笑,我小弟也和他们跑在一起,一路上都极其热闹。
雪让人们内心变得晶莹剔透,阳光照在雪地里,让人偶尤其的干净,纯粹,令人心醉。
整个大地变成了纯白色,我也想要跑,但是怕雪钻进鞋子,怕我的鞋也和小妹的一样,坏掉,我也只有这一双棉鞋。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有两双棉鞋穿,一定要在雪地里尽情玩儿一回,跑一回。
我想:人还是要变有钱,没有钱的日子过不下去。来年开春,我要多上山刨药,多种地,多给我小妹买双棉鞋穿...
如果不是要上课,这些小孩儿一定不想进学校,而是在雪地里玩儿上一整天。我进樱樱教室里的时候,许多孩子也都兴奋的跑进教室,值日生正在生炉子。
这时候樱樱班主任走进来,告诉大家由于雪太大,小学放两天假。他们班孩子们就都撒欢似的收拾书包往出跑。
我于是放心了,交代好二胖以后,去了我的学校:离小学半公里的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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