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南一立在寺庙之外,并无闲心吃饭。
顾深一也从水月禅师处听得了怨蛊毒之事,也只好随他去了,但愿他能静静心,别想不开。
阳光洒落在树叶之上,树叶之上跳动着一个个光圈。
众僧都按照在武僧堂的等阶去各自的膳堂用膳,也有侍者给自己师尊送膳,也有僧人沉迷练功,只盘腿坐在亭中,一动不动。
眠山阁石阶之上,一时来往不停。
一个穿麻衣的光头男子从眠山阁佛堂大门后缓缓走出,他身姿极为孱弱,瘦腰纤骨,面色苍白脆弱如白色琉璃,在苍白肤色映衬下,那双黑溜溜的眼珠,便显得如同一片白雪地里嵌入的两颗黑珍珠,因为那双眼里的神色过于凄迷,伤感,或者说空洞绝望,毫无生息,所以,便显得这片白雪地是一片凄迷的雪地,奏响着哀伤之乐的雪地,是一片毫无生机的雪地。
若旁人有这般苍白的肤色,哀感的神情,大抵是要勾起人无数的探究心与好奇心的,只是,这个光头男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绝望,如同严寒的深冰,令人望之退却。
他静立在高高眠山寺的百级台阶之上,于第九十九个雪白台阶上木然地看着远方,于台阶上来来去去,上上下下的僧人,都不在他眼内,山寺远方的一片翠微也不在他眼内,千里繁华人烟亦不在他眼内,湛蓝天空亦是只在眼里,不在心里,他好像一个散发着人气的俊秀木雕,又好像少年的身体里住着一个苍老的灵魂。
身如白鹤之孤立,色如白衣之透雨,似乎世间万物都与他无关。
南一甫一回头,便被这股浓烈的冷静漠然又空洞绝望的气息所震住,一时间竟忘了心中种种情绪,满目僧人皆过客,唯记山阶一痕哀。
南一静立当下,呼吸不自觉地放缓,那麻衣的光头男子复又转身,拾阶而上,清风吹起他的麻衣衣摆,一抹麻色在山寺前的冷风中的飘动,如同一抹冷风中凝然的铁旗,飘进了南一心里。
他已忘记了人生种种责任,悲痛,不甘,怨恨,壮志。
只想永远地立在石阶之下,看着这个情绪深沉哀广的男子。
良久,午课的山钟砀然响起,轰然一声,浑厚的声音回荡在山门之中,南一才坐定僧人般猛然惊醒,转身往水月禅师的华灯堂走去。
净闻,净妙坐于堂下,冷风飒飒,树叶飘飘,堂前鱼塘中的鲤鱼小幅度地摇着尾巴,净妙将鱼粮洒进池塘里,几条鲤鱼争相抢食,波澜扩张至水面碧色荷叶的荷茎时,化作修长弧度。
净闻想着佛经有言,水中有万千细小生命,所以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由不得感慨:“这小小池塘,竟也自成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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