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龙跟三爷就在这么十平见方的草棚里“二人转”,一个喊打,一个讨饶。
“哎哟~爷~三爷!别打了!别打了!”
白伏龙跑不动了,他粒米未沾,饿得昏头转向。索性桌子底下一钻,求饶吧!
三爷见此,讥讽道:“没种的东西,死赖狗。”
“是,是!三爷说的是!”白伏龙抱着膝盖,低着脑袋,尽量缩成团。
桌上食盒精美,三爷摸来一口酥,蹲下,对着白伏龙:“想吃不?”
三鲜莲花酥本就味香,他还腹中饥饿,喉头蠕动:“想……”
“学狗叫!”
白伏龙呆了片刻,随即嘹亮一声:“汪!”
“哈哈哈哈哈!”
三爷笑了。
门外的小弟笑了。
躺在床上的父亲笑了。
他也笑了。
三爷一把甩在他脸上,莲花酥碎成几块,他扒着酥渣塞进嘴里。
“吃!娘的!吃!”三爷抓起桌上的木盒,扣在白伏龙脸上,“老子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贱的种!”
起身,三爷抄起棍。
“给老子搜!”
一拥而入,还算井井有条的屋子,顿时被砸得稀烂。
碗碎了、纸烂了、罐摔了、席破了,满地狼藉。
床下发现个布包,里面有些银子。
大木箱底,拿走盒银饰。老人起身欲拦却被人推开,气得哆嗦,那是他留给云儿的嫁妆。
无物可拿,三爷冷哼。掀起桌子,将白伏龙拖出院子。
“老子说打断腿,就打断腿!”
抄起棍,劈右腿。
“啊——!”
白伏龙仰天惨叫,骨裂的声音分外清晰,腿断了,木棍也断了。
“下次就不是断腿,断指!”
撂下狠话,一帮恶霸涌出。白伏龙瘫在地上,笑不出来了。
望着天,他哭了。哭的大声,哭的彻底,引得老天也跟着哭了。
雨水混着泪水冲刷着血泥淌在地上,在他的周身聚集成一方水洼。
……
“下雨了。”
苗空空望着窗外,浓黑的云降着雨,给苏州城盖上水墨滤镜。
天愈来阴沉,不像好兆头。
自那日拜访白眉山以来,已经过去七日,再有三天又是休假。回想起那日下午,也是这样的雨,浇着所有人的愁。
云儿从那天回来后,精神好多了。她拒绝了苗空空的提议,想趁年轻多凑些钱。
大师兄说她没有仙缘。
换上龙凤裳,抱起七弦琴,今夜又是一场弹演。
她玩腻了,面纱戴得太久,偷来的身份也终究不是自己。
抚琴,起奏。
她想把云儿带回去,就带一个。马上要种百花,需要称心的人打理。大师兄说外门弟子也可以。
平日里诸多琐事,云儿安排的条条妥当,分外舒心。大师兄说外门弟子也可以。
一人太孤独,总是要有人谈天说地,云儿温柔贤淑,是不二之选。大师兄说修仙路漫漫必定凄冷,如果无聊……他也可以。
雨打在屋檐上,台下的听客都遮着伞。程子健还是坐在最前,也最快活。
曲罢,众人拍手称赞。
“啊——!”
有一大腹男子从东侧包房跑出,面色惊恐,手里还提着裤子,上头染着血迹。
大肚男哪管形象,往甜水巷外头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出事啦!”
他喊得所有人都惊了,又出什么事?
最近不太平,人也麻木了,遇到事情都抱着围观的心态。
那包房里头能发生什么事?马上风?不太可能。
有好事的进去瞧了瞧,又觉得面色奇怪地出来。其间两三人皆是如此,好似不是什么大事。
苗空空收好琴,听到有人议论。
“那里头怎么了?”
“女的咳血了。”
心里咯噔,总觉得不太妙。她检查过云儿的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是不至于一点儿运动就咳血。也许是多想,里头不是云儿。
“春雨贵如油。”程子健打着折扇靠近来,“大雨连绵,想必会是丰年。”
是丰年也好,是灾年也罢,她心心念念的不是这些。
程子健似有所悟:“去看看?”
“嗯。”
穿过走廊,踏上木梯,挤开人群,她朝包厢里走去。
入眼的那刻,心彻底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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