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娘,温娘,出口华章。
明如温在心里反复默念这几个字,内心早已不复当初的那可笑的沾沾自喜,只余满心的苦涩和自嘲。
曾经有多得意,如今就有多厌弃!
她扶了扶头上色泽暗淡的平头玉簪,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铜镜中那个模糊的面容,依稀辨认着那个曾经的自己。
“温娘,你还在磨蹭什么?难不成,还想要国公爷亲自来请你不成?嗤,真是个榆木疙瘩似的的呆子!”一个婢女推门而入,丝毫没有把门里的这个女人当一回事,言语尖锐中透着居高临下的鄙夷和满满的不耐烦。
明如温用帕子掩住嘴角,用力将那声卡在喉咙里的咳嗽咽了回去。
她不想再听到这个昔日里喊她“温娘姐姐”的小丫头说出什么刻薄的话,这一趟,她想安安静静地走,尽量少带些怨气。
“走吧,翠翠。”
明如温慢慢站起,迎上从敞开的门涌进来的寒风,紧了紧身上薄薄的披风。
“下雪了啊。”明如温伸出枯瘦的手指,感受指尖带来的冰凉触感,莫名的觉出一丝雀跃和舒畅。
翠翠最看不惯明如温这副矫情的样子,撇了撇嘴,“可不是下雪了,要不国公爷怎么会想起你这么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能在让你在上元节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出来见那些尊贵的客人?”
“是么。”明如温抬头看了看空中已隐隐约约的圆月,轻声叹息,“今日竟是上元节了,怪不得……”
翠翠快步走在她前面,隐约听见她说了什么怪不得,心里愈发鄙夷,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
每逢元宵佳节,鲁国公府的灯棚搭得特别早,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灯笼挂的也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多。鲁国公最喜热闹,好“与庶民同乐”,灯棚各处着人看着,却不会驱赶,任凭他们一群群地围着感叹,夸赞着鲁国公府的慷慨和大气。
而且,这里不光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平民百姓,还有许多有备而来的文人学子。
原来,鲁国公府的灯笼不光花样儿新奇,每个下面还都挂着长长短短的红纸,有的写着喜庆的上联,空着几条留给看热闹的人对出下联,有的则是一两行诗,等着才子们给续完整首。
这对子和诗也不白接,鲁国公府的下人们早早就抬出了一只只大筐,言明,只要对子对的工整,诗接的看得过去,每人都能得个相当不错的彩头。
鲁国公的慷慨是出了名的,有了年节他都会满天散出去好些银子,让长安城里的平民百姓乐呵好一阵子。
就连当今天子,也曾经特意微服来看过鲁国公府的灯棚,转天早朝还对鲁国公大加赞赏,惹得满朝文武无不羡慕,自此更是与鲁国公府走的更近了。
就为这些灯笼,每年的上元节,整个长安城里最热闹的地方,除了各个瓦肆,竟是就数鲁国公府的灯棚了。
鲁国公出手这样阔绰,行事如此张扬,却能接连得到先帝和当今圣上的重用和宠信,也是朝中诸臣乐意至极在这天到鲁国公府参加晚宴的主要原因。
在这样高规格的宴席中,鲁国公特特叫了明如温来,翠翠即使心知肚明其中缘由,也不由得嫉妒明如温的造化。
然而,明如温却从未不稀罕过这份荣耀。
不过,今晚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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