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雍的身上,有着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凛冽气质,非经历腥风血雨,非刀山火海加身百般淬炼而来,是与生俱来,在骨血中潜藏良久后,如花儿般到了季节便绽放,如神祗加持在身上的那道光环,一蹙眉,一抬眼,一举手,一投足,自然而然地叫人扑面而来一股威严。
见朱玉颜也竖起耳朵在听,萧靖雍的唇角又微微勾起,显露出外人无法察觉的弧度来,他原本不耐答复朱玉仪,此时也耐着性子回答,“公事已了,随意走走,长些见识。”
“萧哥哥骗我,你怎么还需要涨见识呢?谁不知道萧哥哥才识超群,卓尔不凡?”
朱玉颜别过脸去,这些话不过是外头的人恭维他的身份的,后来真正叫天下人认识这个少年的是他赫赫战功,威威凶名,朝堂之上说一不二的独断专行。
不一时,传饭了。因朱玉颜姐妹俩是两个女郎,不便于陪,依旧是一人一桌分桌而食。与前两日在萧靖雍船上不同的是,今日的舱内布置得更婉约一些,穿插着几张高几,几上各一盆盆栽,里头种着海棠。到了这个季节了,海棠竟挂着花苞,尖儿上吐着红蕊,竟还没有盛开。
朱玉仪见了,难免酸,嘟着嘴撒娇儿模样道,“二姐姐真是好手段呢,家里种花的老把式都被你带来了?”
“这你得问父亲去!”朱玉颜淡淡地瞟了她一眼。
朱玉仪便不做声了,可她也不是能沉得住气的,转而对萧靖雍道,“萧哥哥,你和我大姐姐相熟吗?”
萧靖雍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抬起眼皮子朝她扫了一眼,他眼角余光并不离朱玉颜,见她也停下来在听,便耐着性子道,“自然是相熟的,四婶对我兄弟一直都非常和善,照顾周全。”
他便看到玉颜唇角缓缓地勾起,朝他这边看来,两人四目相对,朱玉颜的心一下子跳得非常快,明明萧靖雍眼底的神情非常平静,看她如看平常一人,明明今生与前世不同,萧靖雍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对她也并无好感,可她看到这双熟悉的眼睛,就无法淡定。
她深呼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别开脸,好像不说一句话不太合适,半天她才结结巴巴地问道,“我大姐姐可好?”
“我也久不见四婶了,我离开上京是在半年前。不过,既然没有坏消息传来,那便是好消息,四婶应是无恙的。”
到了这里,朱玉颜脸上的神色渐渐地暗淡下来了,他到现在都没有收到上京不好的消息吗?前世这个时候,上京已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王上薨了,他身为皇太孙原本是该他继承王位的,她前世的丈夫,姐夫,逼死了他的母亲,夺了原该属于他的王位。
等他一路奔赴到上京的时候,已是尘埃落定,他反而落了个奔丧不及时的罪名,若非一干老臣百般相护,前世的他或许连命都不保。
待宴毕,两人都未再做交谈。送走了萧靖雍,朱玉颜回到了主舱,朱玉仪依旧在外头吹着凉风,实则,她一直看着萧靖雍的船。那边船上,最大的舱房开着窗户,少年郎君倚窗而坐,正在用一根短玉笛吹着曲子,呜呜咽咽的声音如泣如诉,又时而高昂入云端,令人听得如痴如醉。
朱玉颜听了一会儿,或许是那曲调里头高涨的情绪,她竟有种豪气干云之感。韩罗进来的时候,少见地看到她眉眼间英气蓬发,不同于前几日那不同于她年龄的深沉与淡漠。
“把人带上来吧!”
韩罗一抬手,之前因萧靖雍来暂时停下来审讯的庄雎又被人押了过来,朱玉颜在榻上坐下来,两腿并着放在踏板上,手里端着一杯茶,错眼间好似她坐在高高的凤椅上,俯瞰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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