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这才想到,这刘开泰一直在服役,虽是嗜酒之人,能喝酒的日子倒是少之又少。
喝酒的人分三六九等,这酒也自然分得三六九等,林朗去的这家酒坊便是处于大概“三”等的位置上,平日里专给酒楼里卖酒,而如今关内大旱,粮食也金贵,连带着酒坊就处于半停业状态。
酒坊的主人叫林康乐,倒和林朗是本家,林朗见到他之时,这位仁兄满面通红,看来中午刚饮过酒,所幸意识还算清晰,不耽误谈事。
说明来意之后,林朗便以二十两银子每天,粮食工钱另算的价格租用了酒坊,林康乐倒是没想到有这样的生意上门,反正酒坊也是基本不运转了,乐得租给眼前这富家公子赚银子,激动之下,脸上颜色更红了。
像这种酒坊,算不得顶级,其实也没什么秘方可言,听说林朗暂时接管了酒坊,伙计们基本上都是有问必答,听了他们讲诉了酿酒过程,又看了一些成酒之后,林朗大概明白了,大武的制酒大都是谷物自然发酵,然后压榨过滤而成,类似于后世黄酒之类的存在,口感非常涩口,味也显得寡淡。
林朗还在思量着,旁边的刘开泰已经忍不住问道:“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
“还不够明显吗,酿酒啊。”林朗闻了闻一坛新酒,酒味冲鼻,他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大人还懂酿酒?敢问大人要酿的酒是什么名,可有什么说法。”
林朗想了想,伸手指了指头顶:“酿仙酒。”
刘开泰还未说话,旁边的一个酿酒老师傅忍不住了,对于这行为举止颇为奇怪的富家公子一直在酒坊问东问西,他早已经不耐烦,又听到林朗口中“仙酒”二字,便小声嘀咕道:“好大的口气。”
刘开泰耳朵倒是尖,瞪了一眼那个酿酒师傅,一脸的凶神恶煞,指着他说:“老东西,你再敢说一声试试。”
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稍微露点杀气,酿酒的师傅的腿肚子就发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来。
林朗皱皱眉,把刘开泰抬起的手给压了下去,和颜悦色道:“师傅,等酒酿成了,再说小子口气大也无妨。我已经大致有了想法,咱现在就开工吧。”
无非是把压榨的步骤换做蒸馏,再在工艺上加些所知的现代工艺,林朗心里有了大概的想法,只差实践了。
日子一天天过了去,酿酒坊的厂房始终没有停过去,不断有人进进出出,采买着酿酒的材料,不时还有极为浓烈的酒香四溢开来,酒坊主林康乐闻得酒香,馋虫早已经被勾起来,连带着手里的浊酒也失了味道,只是刘开泰似个门神在门口守着,他也进不去,五日后,偶得林朗出来透气,终于抓住机会,便央求林朗给些酿好的酒尝尝味道。
毕竟是酒坊的老板,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让刘开泰端了一碗酒送给老板,林朗又钻进了小厂房。林康乐看着碗里的酒,酒色清冽可见碗底,香气浓郁,稍微晃动一下,酒液又看起来十分粘稠,哪里还能按住心里的馋虫,一碗酒咕咚咕咚就进了肚里,刘开泰看着林康乐一碗干了酒,咧嘴一笑,也没有说什么。
一碗干下去,林康乐面色已经憋成了酱紫色,呼出一口浓烈的酒气,大吼了一声“好酒!”,直挺挺倒了下去。
酒坊的锅子还未停。
期间,松娘倒是派沉香来问了几次情况,林朗都打发了小姑娘回去,说是时候未到,又吩咐了些事,而他自己更是寸步不离酒坊,连吃食也从外面送到酒坊内。
终于,待到松娘言十日之期的第九日,顶着熊猫眼的林朗和刘开泰抱着两大坛子酒回了府,马车上,刘开泰还在抱着一个小坛子不停在喝,面色通红,偶尔还打着酒嗝,气味十分难闻,林朗捂住了鼻子:“刘开泰!你到底偷喝了多少酒?”
“属下,属下也忘了。”刘开泰大着舌头,话都说不清楚。
“这酒可不便宜,你偷喝的那些酒,都从你的工钱里扣。”林朗恼道。
“嘿嘿,这酒就是给我老刘喝得倾家荡产,我也认了。”刘开泰的脸笑开了花。林朗叹了口气,现在这货已经完全醉了,估计说什么也不会听了,便离刘开泰远一点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刘开泰没了动静,林朗还以为这糙汉吃醉了酒,睡着了,看了一眼,却发现刘开泰竟然在哭。
很难想象一个三四十岁的糙汉子不停流泪是个什么场景,泪水如同城外的清水河一般汹涌澎湃,沾满了刘开泰的整张大脸,活像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孩子,林朗一惊,难道公子我酿的这酒好喝哭了?看着倒也不像啊。
林朗拿脚踢了踢刘开泰:“咋了,大老爷们哭什么?”
刘开泰见林朗醒了,连忙擦了擦眼睛,声音断断续续道:“想起,想起来我的那些弟兄们了,这么好的酒,他们却永远喝不到嘴里了。”
林朗默然。
良久,他看着窗外说道:“你偷的那些酒,就不罚你的了。”
窗外人潮汹涌,一片繁华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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