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孝服,可这身既没有绣花,也没有坠饰的白色素缎衣裳已经算是霍樱有生以来穿的最好的一身衣裳了,衣裳料子是好,滑不留手,即便是续了棉花,可穿在身上依旧是轻飘飘的,唯一不足便是袖口太宽,大襟太长,走路做事,都不利落。
她一边打量着镜子里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自己,一边在脑海里脑补自己穿着这样一身衣裳在尸坑里挖土,或者是扛尸体,得有多不得劲,果然,好看的衣裳就是给那些个在家里捏着绣花针都嫌累的娇小姐们穿的,她霍樱,便是打回娘胎里再重生出来一回,也只是个糙人。
收拾停当之后,周韵娘带着霍樱到了华兰苑的主屋,掀开厚厚的棉帘,屋里夹杂着沉水香的热气扑面而来,霍樱虽然不懂香,可也辨得出这沉水香的气味。
霍径庭就很喜欢熏这样的香,在遇到霍径庭之前,香对于霍樱来说,只有给她那个疯疯癫癫的娘上坟的时候,或是大年初一去庙里凑热闹的时候才用得上。
用来熏衣裳,钱多烧的,矫情!
只是遇到霍径庭之后,她突然觉得,熏香也挺好的,身上香喷喷的,走到哪都招人待见,就是倒在尸堆里,也是最香的死人。
所以一进屋,闻到了熟悉的沉水香,霍樱便没有了之前的紧张,之所以之前会紧张,完全是没见过大人物的小老百姓心思,之前霍径庭在和她相认后,就给她讲过家里这些人,他当时杂七杂八的讲了一大堆人,可霍樱临了就只记住一个曲慧珍,按照辈分和血缘,该是她祖母的人。
之所以记住了她,倒也不是为了别的,就因为她得了一种糊涂病。
不记得事,常忘记人,这种症状和她那个疯疯癫癫的娘很像。
霍樱当时就在想,她娘是个孤女,得了疯病,被人骂疯子,傻子,死了也只会被人说那个疯子死了,留下个小疯子可怎么办啊。
她一直以为,只有什么都没有的人,才会万事诸多不顺,以至于想不开,才会得那样的病,却没想到,有人贵为郡主,金枝玉叶,嫁到了侯门世家,却也会得这样的病。
主屋分里外两进,外间没人,周韵娘走到隔间的门口开口道:“侯爷,郡主,樱桃小姐来请安了。”
里屋传来霍擎的声音:“进来吧!”
霍樱正要掀帘子进去,才抬手,帘子却被从里面掀了起来,霍樱一抬眼,便对上了一双黑黑亮亮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比霍樱矮半头,正挡在门口,偏着头上下打量霍樱。
“景哥哥,这就是你这次带回来的姑娘?!胚子不错,就是黑了点,二哥哥眼界那么高,可未必能看上她,你没要好心做了坏事,白白惹得他不高兴。“
霍樱看着眼前这个自顾自说话的小老太太,哪有什么郡主娘娘该有的样子。
在霍樱心目中,郡主啊公主啊,就算是疯了,那也得是金尊玉贵的疯子,发病的时候也得端着郡主娘娘的架子。
可眼前这个,穿着桃红色夹袄,梳着花髻,簪朱点翠,七十多岁的人,做着豆蔻少女的打扮,神态语气中那股少女才有的娇俏劲儿,想必即便是不疯的时候,怕也是个最没有派头的郡主了。
霍擎走上前,拉了曲慧珍抓着帘子的手一边牵着她往屋里走,一边道:“这不是给你二哥哥说的媳妇,这是咱们的孙女,是老四的闺女,叫小樱桃。”
霍樱跟在两个人身后往里走,才走了一步,便被吓了一跳。
只见曲慧珍猛地甩开霍擎的手,方才还浅笑吟吟的脸上已经是怒火中烧:“你胡说!我们……我们才成亲半年都不到,我尚未有孕,都不曾有长子,哪里来的老四,又哪里来的孙女!景哥哥!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前一刻还怒目圆睁,手指伸出去恨不得在霍擎的脑门子上面戳出个血窟窿,后一刻却像个要不着糖吃的幼童一般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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