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尽管张弦实际上并没有沉默很久,他向前迈了小半步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低头地同时双手捧起她的脸,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轻得不行,“嗯,我知道。”
好像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一样,沈天歌无助地抖动着嘴唇,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的脸,细致的皮肤,端正的五官,高挺的鼻梁,所有的细节都和烂俗的下九流小说描写得一模一样,在见到他之前,她从来不信偶像界之外也会存在这样的普通人。这样的人现在正捧着自己的脸,在面对自己的告白后说了句“我知道”,这又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自己终于可以开始一段像样的恋情?还是说终于意味着自己这场六年的单恋有了一个悲伤的结果了呢。
“我一直知道。”他轻声念着,随后把她揽进怀里。
沈天歌趴在他怀里,头脑逐渐停止了思考,她感觉他身上的味道就这么包围自己,一股无法言喻的安心感吞逐渐吞噬掉她的各种情绪,很快,悔意和悲伤一并不见,她小心地抬起手,抓住他背后的衣服,下意识地回抱住他,并且双臂慢慢发力,贪婪地想要抱得更紧一些。
他似乎没有介意,就任由她死死地抱着,单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并在她耳畔小声喃喃:“不这么用力也没关系,我不会跑的,在你说嫌弃我之前,我哪里都不去。”
“真的吗。”她闷着声音。
“真的啊。”
“那,你今晚住哪里。”
“啊,我们已经到了。”
“到了?到哪儿了?”她一头雾水,不情不愿地离开他的胸怀,看了看四周,“这附近没有旅店啊……”
“是啊,你知道,我目前是身无分文的状况来着。”他双手扶着她的腰,轻轻松松地说出了他的“破产宣言”。
“什么、什么意思,那你,那你是怎么来的?”
他抬起只手竖起拇指,“自行车胎爆了之后就一路搭车。”
她心中就只有一句“卧槽”可言,随后一连串的质疑无间断劈头盖脸砸向张弦,而后者也全部以“路上遇到不少好心人”而一一回复了。“那,那你说你今晚住……要住哪儿?”最后的最后她放弃了挣扎,本以为无论他再说什么自己都不会觉得震惊了。
谁知道他竟然指了指千米外的那座桥的桥下,“你看到那里有个微光了吗?”
她木讷地点点头。
“嗯,我住那个老大哥家。”
“……弦啊,你知道,你是知道流浪汉这种存在的对吧。”
“是啊,如果说无家可归、身无分文、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就算是对流浪汉的定义的话,那我也就是个流浪汉啊,标准定义而言。”
“不!不是!你!你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疯狂地抓了下头发,“你难道就打算这么过去跟他住吗,就算是流浪汉他们也是有自己的地盘的,你这么过去会被他们打死吧!”
“不会哈哈,你放心,那大哥人很好,今天早晨我饿到昏厥,他还分了我半个肉罐头来着。那还是我头次吃罐头,虽说是过期的,但感觉那就是人间美味啊。”他说得像模像样,满脸回味。
这人居然连流浪汉都不放过!沈天歌有点怕了,她到底是跟个什么样的存在告白了啊,“不,尽管那么说!但是!”但是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双手就这么指着他又指向那边桥下,不知所措地想着要怎么劝这个小伙子不要“误入歧途”。
“啊不过,那大哥今天跟我说他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人的温度了,这就让我有点……”说着,张弦皱起了眉,然后自己抱住自己,“感觉有点,瘆人。”
沈天歌也跟着皱起了眉,“算了。”
“是啊,算了,这里晚上还是挺冷的,我也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毕竟人家愿意分给我半个床垫子。”
“不!我不是说那个算了!”沈天歌抓住张弦的双臂,“我是说算了,我不纠结了,你今晚来我家住!就这么决定了,不接受反驳!”
“但你……家里人?”
“我是跟朋友在外面租房子住,你忘了吗。”
“啊,冷翠的冰月。”
“对对,好了我打电话问她一下,她应该不会拒绝,她男朋友今天夜班所以我可以去跟她睡一间,你去睡我卧室就可以了。”
沈天歌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昨晚她唯一能回想到的还算有那么一点激情因素的片段,大概就是那个拥抱了。打电话给萧洋时听对方声音迷迷糊糊,果不其然到家就发现她早就睡了,沈天歌带着张弦站在客厅中央,指着左边的房间告诉他今晚好好休息,然后扭头就要去右边萧洋的房间。
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张弦问了自己可不可以用洗衣机这件事。
回过神来的沈天歌注意到在听张弦一声“冰姐”之后又要控制不住情绪的萧洋正在摆出一副这整整一个礼拜骂起张弦时候的表情,这可不是很好的苗头,至少她非常不想看到打扮成这样的张弦低头受萧洋的教训。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交流感情,”她用力按住萧洋的肩膀,看着面前摆出人畜无害的表情的张弦,“但是能不能麻烦你先穿上点什么,像样的衣服。”
“我没有……”
“对哦你没有换洗衣服,如果今天不是晴天的话,你的衣服恐怕要很久才能干了,”沈天歌讨好似的捏了捏萧洋的肩膀,“老婆,你看……能不能……”
“不能!”萧洋白了她一眼,“我就要让他这样,就要让我家强斌看到这人在咱家耍流氓。”
“……耍流氓。”张弦还一副委屈的表情,小声嘟囔了句,“我没……”
“你再说你没有!”
张弦乖巧且及时地闭上了嘴,
这更不是什么很好的苗头了,在沈天歌印象里的彭强斌对女性还很客气,但对男性是什么态度她完全没有头绪,可无论对方再怎么性情温和善解人意,当看到有个来路不明的人就穿个围裙就敢站在自己女朋友面前的话,别说是彭强斌了,沈天歌觉得自己都没法把持住脾气。这也就是对方是张弦,要换成别人,刚刚自己扔下的那把扫帚现在就要捅进对方脑子里了。
“你为什么会来,你为什么要来,嗯?你回答我这个问题。你给我的答案要是能让我满意,我就考虑要不要借衣服给你咯。”萧洋自然也不愿意让沈天歌难堪,在发现沈天歌一脸为难之后,尝试着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
她想了想,这个人大概是昨天到的,晚上在这里过了夜,萧洋丝毫没有关于沈天歌何时爬上自己的床的记忆,再加上眼前这个张弦的样子,难免就往她最不愿意承认的一种假设上想。
假设真的是那样,萧洋对天发誓她要让这个张弦活不痛快。
“他……”沈天歌还打算为张弦解释一下,这一次萧洋没再给她什么机会,一把将她拉到沙发上坐好,然后昂着头看张弦。
不过那个当事人看起来丝毫没有什么窘迫的感觉,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回答,“我啊,昨天本来是打算和桥底下的老大哥凑合一晚的。”
嗯?
萧洋有点没搞明白这个开场白的走向,张弦也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但其实内心也有些拒绝,好在沈哥好心,容我在这留宿了一晚,还允许我借用浴室和洗衣机,真的非常感谢。”张弦说着,慢慢走向坐在沙发上的那两人面前,单膝一跪,左手背后,右手抚在胸前,上半身微微一倾,“如果有任何地方不妥,我立刻离开,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但依旧,非常感谢你们一晚的收留。不嫌弃的话,早餐快点吃了吧,冷了还要重新加热,费火费电也费劲。”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反倒开始窘迫起来的萧洋投降似的抬起双手,“你快起开啦,快躲远一点!单膝下跪什么的,你以为是你执事吗。”同时她又扭头看了看沈天歌的反应,看对方这努力忍住笑意的表情也不像是发生过了什么,松了口气也好,不愿意再多周旋也好,萧洋叹着气:“好啦,我去拿几件斌哥的衣服借给你哦,一会斌哥回来,他要是不愿意的话,就不是我的问题了哦。”
“没事,大不了我的衣服借你穿。”沈天歌突然仗义地提案,还觉得这是个完美的解决方式,挑着眉毛朝张弦使了个眼神,“借给你我的睡衣连衣裙,我觉得你穿上比我穿要好看。”
已经到卧室去找衣服的萧洋听到这句话之后扭头不忘吐槽一句:“你确定你要让你贴身穿的东西给他贴身穿哦。”
听着这话,感受着从正巧也起身坐到自己身旁的张弦身上传来的温度,沈天歌顿时觉得脸上发涨,慌张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我去吃早饭了,我过会儿还要上班。”
“今天是中班吗?”
“嗯,算是吧,晚上八点下班。”
“那我……”
“你就在这里吧,你不是很久没好好休息了吗。”
张弦轻声笑了笑,“沈哥,你不会是真的打算收养我吧。”
“你沈哥我说到做到。”沈天歌拿起一片面包,用力地咬了一大口,也不知道是煎的火候到位还是怎么样的,那面包格外好吃。
咔吱一声,她以为吃到了幸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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