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过程必然是极其血腥而残酷的,商队的人此时唯一的依仗既不是手里的刀剑也不是平日里认真练习的武学技艺,而是自己屁股底下的马匹。
这是他们的第二条命。
在与黑衣人照面的那一刻,往往黑衣人的刀锋第一时间并不能够着商队护卫的脖颈——这对大部分人来讲是很长的一段距离,而在他们跨越这段距离的同时,会有一柄更锋利的刀或长剑先一步带走他们的生命。
倾盆而下的雨水大片砸进泥土,溅开水洼中泥珠无数,期间混合着炙热的猩红,倒下人和马的尸体。
娇娇手里握住了满是雨水和汗水的刀,手间紧攥,下了马保护着燕裳歌往后逐渐撤去,她动作灵活,宛若狡狐,刀光闪过就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她七岁时就开始杀生,十岁学会了杀人,这对她来讲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但凡涉及侵略到自身性命的问题时候,什么礼仪,什么优雅,都是狗屁。
娇娇此时彻底由猫咪变成了猛虎,眼神冰冷犀利。
源源不断的黑衣人似乎杀不完,商队里的这些武夫颇有些能耐,动作干净利落,一点儿不拖泥带水,在他们往队伍中间靠拢时,燕裳歌眼神一闪,从两侧密林里感受到一股恐怖的气息。
他心头一动,看向商队后边某处大路上薄弱的黑衣人战线,一把抓住娇娇的肩膀,沉喝一声将她提起落在马背身前,随后双腿一夹马腹,朝着前方数十黑衣人快速奔腾而去。
“咱们冲出去,这是唯一的活路,娇娇刀拿稳了!”
马蹄嗒嗒声,蹄间血雨泥泞,娇娇跨坐在燕裳歌身前,手中的寒刃不断挥动,沉闷惨叫声响在耳畔,马儿开路撞飞了几个挡路的劫匪,随着四周的尸体逐渐变多,他们终于明白要想拦下燕裳歌和娇娇恐怕得付出惨重代价,心头渐渐没了战意。
杀人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实在没有必要跟这两个‘逃兵’死磕,何况马上的那个女人如此凶猛。
娇娇身上也有不少伤,或深或浅,大腿某处皮肉翻开,鲜血淋漓,不断被大雨冲刷,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对她影响不大,燕裳歌则有意识地在保护娇娇身上重要部位,这使得他自己也挂彩了不少。
就在他们冲出包围远去不久,商队也被逼到了绝境,一群人死死守着马车,寸步不离,不少人身上都已经负了伤,或轻或重,人数也由五十多骤减至此时的三十人不到。
困兽之斗,黑衣人们似乎晓得此时对他们情势不利,非得逼得对方拼死反抗,自己这边儿只会死伤更多人,于是围了商队一会儿后突然如同潮水般散去,速度极快。
众人来不及疑惑,便见密林中的密密麻麻飞矢袭来,无数破空声响起……
……
“你怎么能拿身体帮我挡刀?”娇娇看着燕裳歌为她包扎腿上的伤,虚弱地骂道。
她没有受什么致命伤,只是失血过多,又才大战过一场,于生死间搏杀,此时身子没了力气,头脑也有些晕眩。
燕裳歌不语,专心做着手里的事情,他们如今身在某处洞穴中,棕皮马儿躺在一旁歇息,篝火冉冉,映得洞穴大亮,光影交织,火堆上烤着什么动物的肉,香气扑鼻而来,娇娇身上换上了布包中被烤干的衣服,身子上的鲜血也被擦拭干净。
洞外还在下雨,雷鸣震响,雨势极大。
“你先喝点儿水,我去给你拿肉。”燕裳歌一边说着递给娇娇水袋,一边儿瘸着腿朝着篝火挪去,拿了肉回来坐在娇娇身边,吹了吹撕下一小块放到娇娇嘴边。
娇娇迟疑了一下,张口把肉含在嘴中咀嚼,嚼着嚼着眼泪就往下流。
燕裳歌知晓她心头事后慌乱,拿起衣袖轻轻帮她擦了擦,说道:“纪城闹饥荒那年,我每天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地上草根,松软的树皮,虫子……我什么都吃,许多流窜的难民和我一样,不久后就害病死了。”
“我虽然身体瘦弱,但从不害病,你身上若是重要部位受伤,一但伤口感染溃烂,决计没有活路,我们此时在深山里,往前往后几十里路都不见得有人烟,我说了要保护你,挡挡刀而已,他们没有高手,我又能运用一些气海的罡气护体,两三刀砍不死我。”
娇娇吸了吸鼻子,自她从蛮族逃亡被燕裳歌救下后,还没有遭遇过这么危险的境地,两年来在小茶馆子里的平静生活过惯了,一时间竟不适应刀口舔血的感觉。
“裳歌……”她轻轻念了声,开口想说什么,只是话未出口,燕裳歌又撕下一片肉塞她嘴里,然后也给自己撕了一片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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