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令尊.........”
“他已经死了,这是他生前画的,本来我想留着,但没办法,最近家里揭不开锅了,我就背着我老娘把这两幅画偷出来卖掉。”
陆俭说着,重重叹息了一声,一副为生活所迫的样子。
就在刚刚短短片刻的时间里,他在脑中过滤了一下前世所知道的历史知识。
元符三年,宋徽宗即位不久,就派宦官童贯到杭州设立明金局,为他搜罗字画。
而几乎是同一时期,蔡京因被弹劾而闲居杭州。
朱勔先结识的蔡京,然后经引荐结识童贯,陆俭虽然记不清楚他结识两人的具体时间,但他猜测此时的朱勔很可能已经在为童贯办事。
毕竟童贯的职责才是搜罗字画,他可不记得朱勔有喜爱字画的嗜好。
也就是说,朱勔买自己的两幅画,很可能是要交给童贯,然后进献给宋徽宗的。
他觉得朱勔之所以问这两幅画是不是自己所作,估计是想等进献了画作之后,如果宋徽宗喜欢,那么就将自己介绍给童贯,然后再介绍给徽宗。
也就是说,陆俭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点头说是,他就很有可能会见到徽宗,甚至被徽宗赏识,而聘为宫廷画师。
这听起来似乎挺不错,毕竟以陆俭现在的身份来说,若是他的画真的能得到宋徽宗的喜爱,那立刻就能一步登天。
但这却不是陆俭想要的。
原因有二,其一,陆俭不想一辈子画画。
一件事做得好,并不代表他就喜欢做,只能代表他做得久,或者有天赋而已。
上一世的陆俭,因为残疾,无法从事别的工作,他只能写字画画,若说喜爱的话,只占一半,另一半是他在书画上寄托了自己难以发泄的愤懑。
上一世他在写字画画中度过一生,实属无奈。
这一世,他手脚健全,早已下定决心,不想再过上一世那种无奈的生活,写字画画只作为兴趣,而不是生计。
他想寻求自由,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
而自由,显然不是一个宫廷画师所能拥有的。
其二,陆俭就是真的要做宫廷画师,他也不想给宋徽宗做,因为宋徽宗名声太臭了,而且下场也太惨。
虽然现在距离靖康之变还有二十多年,但陆俭深知入局容易出局难的道理,以宋徽宗对书画的痴迷,他可不认为自己若是做了宫廷画师,在这二十几年的时间里可以安然的抽身出来。
若是无法抽身出来,说不得就得跟着宋徽宗一起倒霉,倒霉也就算了,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倒了霉之后还要背负千古骂名。
甚至被抄家杀头。
毕竟蔡京,童贯,朱勔等人的下场可都在宋史里明确的记着呢。
想到这些,陆俭仿佛看到自己的生平事迹出现在《宋史·佞幸传》中:
‘陆俭,徐州人,狡狯有智数,工于书画。家本微贱,因画结识朱勔,后得荐于徽宗,授宫廷画师之职,终日以书画谄媚圣上,致使朝政荒废,与蔡京童贯等人朋比为奸,祸害百姓,时人将其称为徽宗朝七贼之一。’
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被百姓戳着脊梁骨咒骂的场景,陆俭不由打了个冷颤。
虽然自己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能得到宋徽宗的赏识,但他也必须杜绝这种可能。
所以他临时改口,说画画的是他父亲。
“这........真不是你画的?”
朱勔心里还有些憧憬。
跟着童公公这么久,他几乎可以确定之前那幅杏花图的风格会很受那位喜欢,若真是此人画的,那他就算是为那位找了个厉害的画师,这可是大大的功劳。
但是很可惜。
“真不是我画的。”
陆俭再次摇头。
“本来我想说是的,但朱兄才帮了我,我觉得自己实在不能骗你。”
陆俭说得情真意切。
见对方再三否认,朱勔不得不相信陆俭说得是实话,毕竟在他看来,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很失落。
“那兄弟家里还有已故令尊的画作么?”
他问道。
朱勔心想,即便找不到画师,那多搜集两幅画也是好的。
“没了,就这两幅。”
陆俭摇头。
“唉!”
朱勔重重的叹了口气。
“早知道朱兄如此爱画,我就让先父多画两幅了,可惜啊!如今有钱也赚不了。”
陆俭心痛的说道。
听到这话,一旁的八字胡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见到朱勔没说话,陆俭觉得自己该走了,拱拱手道:
“朱兄,实不相瞒,家中没米下锅,老母亲已两日没有进食,我出门半日有余,实在担心老母亲安危,如今赚了钱,我想赶紧买点米回家煮碗粥给老母亲吃。”
陆俭言辞恳切。
“去吧......去吧......”
对方既不是画师,那就没有了价值,朱勔脸上也没了先前的热情,听到陆俭的话,他只是随意的摆摆手。
“那小弟就先告辞了,今后有缘再见!”
陆俭说着,再行一礼,然后怀揣着银子屁颠颠儿的跑出了门。
看到陆俭离去的背影,朱勔眉头微皱,本以为遇到个隐世的高人,没想到是个故弄玄虚的小鬼。
这让他很失望。
不过看到桌上的画之后,他又舒展开眉头,能得两幅佳作,也总算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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