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你是皇家的,还是绿家的,只不过从此诸位都要一埲黄土,此地为家了”
领头兵想要指挥弓箭手,可是扭头一看,那弓箭手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死了。他一见势头不好,迅速在马背上伏下身子,打马逃命。
可是那人手腕微动,从衣袖里射出十几发袖箭。那剩下的几个人便也当场一命呜呼了。
顾姜再如何懵懂,此刻也知道了此人是救了她命的好人。她稍稍放下心来,她直愣愣的看着那个人。
在这个时候的顾姜眼里,这个人就是一个俊秀,威风凛凛的大哥哥,当然,岑历在她以后的生命里,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存在。
不过此刻,顾姜只是呆呆的望着她。
“你是谁啊?”
“小妹妹,先别管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知道我们现在要马上离开这里,若是再来一拨人,我可就打不过了。”
虽然岑历这么说着,可是顾姜仰头看着他那一张笑眯眯的脸。她觉得就是再来一拨人,他还是可以打过。
看着岑历的脸,她第一次对温润如玉这个词有了深刻的体会。他那哄小孩的语气,柔柔的眼神,和兄长的外放不羁不同。这人是敛蓄而温润。
当然,那时的她没有这么多的想法。这些都是后话了。但是她在经历了如此之多的变故之后,面对这个刚见面的人拉着她的手要把她带走,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警惕。
岑历拉着她转到一个隐蔽的山坡之后,牵出一匹马来,小心得当的把顾姜放上了马。又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便开始飞快向前疾驰。
顾姜一手抓住缰绳,一手轻轻扶着岑历的手腕往后回头。她看见兰姨还是那样孤零零的趴在地上,她没了母亲,哥哥也了无音讯,才认了兰姨,可是才过了一晚,兰姨也死了。突然,她想到了兰姨说的外祖,她一下子抓紧了岑历的手腕:
“这位大哥哥,我。。。我要回去。“
“你要回去?回哪里去?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是要抓你的?“
“那个。。那个躺在那里的人是我的兰姨,她和我说我有外祖父,在很远的地方,我,我想去找外祖父。“
虽然顾姜这话说的有点不着头脑,但是他还是很快就明白了顾姜其实是想回去翻那个兰姨的包裹。
“你是要去那个包裹里面找信物线索一类?
顾姜低着头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岑历皱了皱眉,稍稍思量,便干脆利落的调头转身。顾姜虽然一心想去翻找那个包裹,可是她隐约知道回去是极其危险的,心中两相挣扎之际,见他居然如此果决的调头,心中还是有些惊讶。
奔至那一地狼藉之后,顾姜被抱下来,她立马扑向兰姨。摸着兰姨的脸呜呜的哭泣。于是岑历便帮她翻开了兰姨的包裹,左右翻找,几乎把包裹里的每一个东西都倒了出来,可是除了一些衣物和碎银子,就再没什么特殊的物什。
“小妹妹,这个里头什么也没有,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顾姜擦了擦眼泪,克制着自己的伤心慢慢走向马匹,可是听说包裹里什么也没有,她还是心里怏怏的。
“我没有见过自己的祖父,所以。。。所以如果没有兰姨,我。。我也找不到祖父了。”
岑历正欲安慰顾姜几句,忽然从他们刚刚返回的那个方向传来了马匹声。岑历一听动静迅速抛下了马,拉着顾姜飞身进入了草丛。
在隐秘的草丛里,二人看见一队五十人左右的人马正追赶一个骑着马,身披铠甲,可是衣着不整,血迹斑斑的人。然而那个人的马看起来也是伤痕累累,又筋疲力尽了。那一队人马很快围住了那一人。而这一群人离顾姜她们不过也只是七八十步的距离。
待顾姜把他们这一群人看了个清楚,她险些疾呼出声。那个被追赶现在被团团围住的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爹爹!
是爹爹啊!爹爹回来找她,回来救她了!她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可是又有一种对当下这种危险处境的极度害怕。两种情绪交织下的她,脑子里现在是一团浆糊。她甚至就要挣脱岑历的怀抱,冲出去叫爹爹了。
感受到顾姜的这种情绪,岑历迅速的搂紧了顾姜:
“小妹妹,你干什么?这个时候出去,不是送死?“
顾姜压下自己的激动,也压低自己的声音“那个,是我爹,我亲爹!我要出去。”
听了顾姜这话,岑历很是惊讶,可是他把顾姜搂的更紧了“那你更不能去了,看他们这势头,是要把你们全家都杀死,这个时候你一个小姑娘出去能有用吗?而且这些人看起来足足有四五十人。我也打不过。”
两人说话间,那个包围圈缩的越来越小。看着那些人一步一步的逼近爹爹,顾姜整个人都在发抖,眼泪已经马上就要喷涌而出了,即使那一个场面还没有出现在眼前,可是昨天娘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今天兰姨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仿佛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可能要发生什么,她在心里面拼命否认,爹爹是最厉害的大将军啊,那些坏人都怕爹,娘说过,爹打退了好多边境的坏人,还是辅助陛下登基的大功臣。怎么会被这几十个小喽啰轻易打倒呢。
然而这个时候的顾将军其实已经被人追赶了一路了,他不知抵抗了多久,杀死了多少追兵,他只是想赶到京城去,想去救自己的妻儿。
可是现在他浑身都是伤,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知道自己都已经是这步田地,可能妻儿也已经惨遭毒手了。他万念俱灰。这些顾姜都不知道,她只是瞪大了已经蓄满了泪水的眼睛,她看见那一把锋利的红缨枪刺穿了爹爹的胸膛。在爹爹从马上摔下来的那一刻,她感受到身后的大哥哥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当那一群人一边骑着马从爹爹的身上踏过一边还用长枪扎向爹爹时,身后的大哥哥死死的扯住她想要冲出去的身体。
这一切的动作行云流水,没用多少时间。可是在顾姜的眼里,就像是过了百年千年,就像是她在草丛里,等待了一个天崩地裂那么久。
待那些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她们的视线中,顾姜才像一只敏捷的翠鸟一样扑上去。“爹!”一声疾呼,颤栗不已,撕心断肠。以至于后来岑历回忆起这一幕,那声音都还缭绕在自己的耳边,让他惊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怎么会发出如此凄厉的声音。
顾将军本来已是弥留之际,听到此声疾呼,又瞥眼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宝贝幺女儿。竟如一只打挺鲤鱼一般坐立起来。“姜儿?你怎么?你阿哥和阿娘呢?”
“都。。都没了,都没了,娘在我面前,用她最喜欢的那个簪子,娘听说您要回来特意为您带上的那个。。。”
“好了,爹都知道了,不怕,告诉爹,谁带你出来的?”
“兰姨,说是娘的亲妹。她就躺在不远处,也……”
“云兰也?唉,罢了”
说着又看向那位救人的哥哥
“他?”
“爹,就是这个哥哥把我从杀死兰姨的那群人的手里救下来的”
“原来。。。原来是恩公”
岑历听了迅速向顾将军走去
“久闻顾将军威名,家父常常说想要与您结识,未曾想到我居然在此种情境下与您见面,对了,我叫岑历,家父是清樽阁阁主”
顾将军此时已是虚弱至极,可是听了这话,竟然发出了中气十足的大笑“好啊,天未曾亡我顾家!”说完又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条沾满血迹的链子。
“姜儿,你兰姨想必都说与你了,你今后随身带着这个,日后你长大了,记得去寻你祖父,你母亲的娘家人”
“爹!你说什么呢,你和我一起去找外祖父吧,养好了,我们一起报仇,好么?”
顾将军只是微微一笑,此时他的嘴角已经源源不断的渗出血来。他望向岑历
“少阁主,没想到在我顾氏遭遇此等灭门之难之时,小女竟然遇到少阁主相助,我早已想与你父亲结识,可现在只能等来世了。请少阁主收留小女,不要让她过早起那报仇的念头,若小女幸得你父亲庇护长大,我保证清樽阁将世世代代,生生不息,无人可以撼动。”
岑历心中震撼,可是还是快速答道“将军,我早有此意,若不是小妹妹想要回来,在她姨身上找她外祖父的线索,我早已带她向阁里去了。
“爹,你说什么呢,你要是抛下我,我就和你一起去见娘亲,我绝不独活。”
顾将军笑着摸摸顾姜的头
“乖,别说傻话,好好长大,别总想着报仇,爹在天上看着你,永远念着你。保佑你”
顾姜听着天上二字,已知事情无法挽回,早就瞳孔微缩,切切的悲意从心中澎湃涌出。看着爹逐渐冰凉的身体,衣服上混乱的血迹,和那坠坠而落的烈血夕阳,终于在一声猛烈的抽泣中,背气晕厥。
岑历迅速接住顾姜,把她的两只鞋脱下扔向河中,又扯了顾将军的护腕放入怀中,便把顾姜放上马,策马而去。
岁末,除夕夜里,宫里内歌舞升平。尽然宫中宫外都发生了巨变,可是仍不妨碍该尽兴的人尽兴。
昭建十年宫中数旨齐发昭告天下
宜妃娘娘殁,其子卫矢渝血统不纯,判流放,永不得回京
将军顾兆冲,谋逆未遂,全家问斩,长子顾羌秽乱宫闱,凌迟处死。剩余家丁变卖为奴
大约,在世人眼里,奸佞尽除,一切污秽都在新年的扬扬大雪里融尽了。
当然,正如人都会怕死的天性,对于禁卫军来说,顾家未见尸首的小小姐,流放途中逃走的卫矢渝,都不会再有人提起半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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