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落的声音,闭着眼幻想它不会停。睁开眼睛,漫天飞雪无情,谁来赔这一生好光景……
雪落了一夜,整个营地一片素白,走出帐外,真真是“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阿霖裹紧了身上的毛皮大氅,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赞叹不已——她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雪,雪花虽然冰冷,但是真的很美。她出神地想着身旁第一个陪她看雪的人,会不会陪她走完这短暂一生……
墨染宸一招敲山震虎似乎起了作用,兵不血刃就把全部村民救走这个壮举使得外族军队不敢再轻举妄动,退到了五里之外扎营。那个首领着实受了一番刺激,十分不甘心,誓要讨回所受屈辱。
墨染宸料到近几日敌军必会有所动作,于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不出所料,黑衣剑客回营的第二天,堆放粮草的营地就遭到了偷袭。这个速度比墨染宸预想的要快,按理说明明知道粮草重地会加强防守,不应该这么快就动手,看来对方这个出谋划策之人很清楚兵贵神速的道理,剑走偏锋,想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看到草料场冲天而起的火光,墨染宸却一点也不惊慌,手里的紫毫在砚台上轻轻划过,继续洋洋洒洒写他的字。倒是一旁研墨的阿霖手忍不住抖了一抖,看他一脸淡定又跟着放下心来,抬眼看着外面乱作一团,喊杀声起,微微皱起眉头。
墨染宸从容写完最后一笔,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霖儿莫慌,可知什么叫兵不厌诈,将计就计?”
也是,草料被烧竟然半晌无人前来通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被烧毁的并不是真正的军粮,营地乱作一团也只不过是迷惑对手的假象。阿霖想通了这一层,心里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弯下身去看他写了些什么。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阿霖默默念完宣纸上那两句笔走龙蛇,意气潇潇的诗句,似心有所感,拔出架子上的长剑转身挑了个剑花,眉眼一横,映着剑身的冷光一步一句:“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突营射杀呼延将,独领残兵千骑归。”念到最后一个“归”字时,身子往后一仰,手中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弯月般的弧线,“铮”的一声,准确无误地插回隔着数米远的剑鞘内,归剑入鞘的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
墨染宸忍不住击掌赞叹:“霖儿的剑法大有长进,这最后一式回风踏雪无论是速度还是劲道都分毫不差,再练下去只怕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墨染哥哥谬赞了,霖儿的剑法是你教的,徒弟怎么可能短时间就胜过师傅呢!”阿霖微喘了口气,抬起茶杯灌了一口:这么冷的天,如果有酒就更好了!
“如何不能,有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徒弟为何不能反超师傅?”墨染宸再一次看透了她的心思,取来一壶酒先自己喝了一口,然后递给她,“何况霖儿如此蕙质兰心,这套剑法又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不过霖儿不用费心能不能赢我……”
阿霖喝了一口酒,咂巴着嘴巴满脸疑惑地看他。
“因为,我永远不会对霖儿拔剑!”墨染宸好笑地看着她被烈酒呛了一下,夺过她手里的酒壶把剩下的酒喝个精光。
“你就不能给我留点儿?”阿霖瞪眼嗔了一声,他喝酒的样子很潇洒,宽大的袍袖随着起杯的动作滑落,露出白色的内衬,琉璃杯的光彩映得修长的手指静若古笔。
“霖儿可知,此乃玉露酒,需取薄荷叶五斤,绿豆粉一斤半,白沙糖一斤半,天门冬一两,麦门冬一两,天花粉四两,去皮白茯苓四两,柿霜四两,硼砂五钱,冰片二钱。用新盆二个,将薄荷等药屑相间隔,著实盛於内,二盆合封固如法,不许透气,蒸五炷香,取出晒干,抖去群药,止用豆粉,复加白糖、柿霜、硼砂、冰片方可制成。
诸疾痰饮,宿滞噎塞,气痞奔豚,乍寒乍热,头目晕胀,不拘老少,并皆治之。”墨染宸背书似的说完了酿酒之法,看着听得咂舌的阿霖摇头笑道:“既是药酒,自然不能豪饮,此酒虽是最对霖儿的病症,但多饮伤身,你刚才那两口,恰到好处!”
“玉露酒,好风雅的名字!”阿霖接过他手里色泽通透的琉璃杯,凑到鼻尖上闻了闻,果然透着淡淡的药香,有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玉露酒配上琉璃杯,色泽透亮,泡沫细腻,醇而不烈,真当得酒不醉人人自醉。
“墨染哥哥你怎么什么都懂,还有你学不会的东西吗!”阿霖露出崇拜的神色——琴棋书画,舞刀弄剑也就罢了,他竟然还会酿酒……
墨染宸难得地露出一点傲娇的神情:“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你选对了人,我若没有半点真才实学,怎么当得霖儿喜欢?”说完笑着拉起她的手,感受着纤纤玉指上泛起的暖意,故意忽略了那张脸上忍不住要翻白眼的好笑表情。
阿霖被他拉着,踏着积雪来到了另一个大账,看到那张巨大的地图,她马上明白了这是商议军情机要的地方,忍不住玩笑:“墨染哥哥带我来这种地方,总不是为了谈情对诗吧,讨论对敌之策的话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你就不怕霖儿是卧底,专门派来对宸王殿下施展美人计的!”
“霖儿若是被派来对我用美人计的,那我只好认栽了!不过你更像是在用苦肉计,哪有用美人计的天寒地冻跟来前线,还掉水里把自己搞得这么惨的?”墨染宸发现了一个绝好的放松方法,从此以后,阿霖和他开玩笑总要想半天才开口了,免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说墨染宸拉她来研究地图,还真的是商量计策的,身为主帅,他觉得那些将领的思路太过理论化,很难脱离纸上谈兵的大忌,他们能想到的对手多半也能想到。阿霖是个女子,想法应该不同于男子,而且她就算看过兵法,应该也不会细细研究,思维不容易被框住,说不定能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阿霖一看他是认真的,只好收了玩笑话满脸严肃地听他侃侃而谈。
帐外风雪小了些,传来巡逻士兵“咯吱咯吱”踏雪而过的细响,账中的碳火不时噼啪两声,溅起点点火星,两人的声音很轻,像片片落雪,淡入夜色,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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