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乔当时并没有发作,只那日百花宴过后便自发的回房去收拾起东西来,陈泽慢了一步跟在她后头,看着她收拾了一番却又将东西都放下了,冷眼瞧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我身上还有什么是你能够图谋的?你说出来,我配合便是,你要什么我给你啊!”
陈泽也不言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然后笑了,很讽刺的笑,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谁。
“我若不肯放,你觉得你能走得了?”
哟呵,终于不装了?
路乔冷笑,拍了拍床榻坐了下去,翘着二郎腿的模样像个小混混,大约女子面对着自己不在意的人就会过分随意吧,“就知道你肚子里没存什么好货,此刻不妨说个干净,算我认输,斗不过你,只要你肯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我做什么都可以,如此你可满意?”
“小乔……”
“咱对彼此都尊重点儿,叫我路姑娘。”路乔嫌弃地制止,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年他就装得一片深情,最后也果然只是在利用她,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还是以前那招,路乔是真得挺累的。
陈泽哑然失笑,路乔就觉得更为诡异,“你笑什么?”
“你可以走了。”
路乔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等来的会是这句,就像是做梦一样,该不会就像她之前以为的那样,这隔着一堵墙外头有什么陷阱吧?
虽然陈泽是这家的人,但或许他只是不想在家里动手,不是不敢而是不想,毕竟正常人都不太喜欢住凶宅……
路乔迟疑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陈泽却懒得丢下一句,“你可以走了,别老在我眼前晃悠,真是叫人心烦!”
路乔恨不得砸死他!也不知道谁叫谁心烦。
说实话,这一直到了辇碑山路乔都跟做梦似的,总觉得这一路上不知什么时候陈泽就要窜出来,他实在不该做这些无聊的事,先是把她哄骗在家中,如今又撵她走,他若是没有什么意图谁信啊?
可事实上还真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路乔想不明白了。
李玏没有想到会在宫里见到父亲,至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彼时他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夜已深,边儿上的刘金玉打着瞌睡,一阵疾风卷过,惊醒了全部。
李玏打了个哈欠,叫刘金玉下去煮茶,偌大的御书房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李朔穿了一身夜行衣,翻窗而入,李玏无比淡定地看着眼前人,这身影他如何都不会忘的,只是起身作揖,“父亲。”
李朔一把扯下面巾,笑着感叹,“这也就是我儿子,换做旁人早就叫唤了,来人啊,捉刺客,是也不是?”
李玏微微勾唇,“儿子认得父亲。”
这孩子啊。
李朔缓步凑近了打量,这孩子瘦了,足足瘦了一圈儿,眉目间瞧着冷若冰霜,但其实知子莫若父,哪里是什么若冰霜呢,分明是竭尽全力掩盖内心的伤痛。
情伤难愈啊。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父子俩许久没有如此亲昵,其实从前即便是两个人都在宫里也从不亲近的,君父君父,先是君臣,再为父子,这是李玏从小就知道的教养。
天家父子,即便是血脉相连也是冰冷的,高贵的身份给他们带来的又何尝不是一种枷锁。
时隔多年,李朔回想往事,总是心酸,如今看着儿子这副模样,也只有心痛了。
人年纪大了总是容易心软,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近来他想起年轻时的种种总是觉得自己错了,难以释怀。
“孩子啊,最近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温和慈祥倒叫李玏一时手足无措,眼神中难得有些茫然,“父亲您是说……朝政?”
他正欲说下去,李朔却将话题转到别处了,“不说朝政,说感情,说思思。”
还不如盘问一番朝政,李玏觉得父亲简直是朝他心口上插刀,怎么就这么残忍,非要将那愈合的疤再一次撕裂?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喝着那壶半凉的茶,李朔说起燕思思的事。
“那个孩子,我头一次见着她就觉得乖巧可人,是个讨人喜欢的小丫头,没有想到这情关难过的竟会是我自己的儿子,想都不敢把你二人放一块儿想。”
“她大抵也是受了伤的,如今竟心甘情愿的做起道姑来了,你这混小子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你母亲因你而怨我,可是将我赶出家门了,我无端受你连累,这可如何是好?”
李玏仿佛听不见其他,只关心那件最要紧的事,“道姑?她要做道姑?”
李朔恨不得敲死他,这死孩子,什么事儿同这丫头摆在一处都直接没了?
到底是中情毒太深!
“你还是在乎她?”李朔叹了一口气,之后那句便是肯定了,“你还是在乎她。”
“是啊,我还是在乎她,可她根本不在意我,她眼里就只有那个混混,无论我怎样对她好都比不上那个人,我哪里不如他。”
或许是见着了父亲的缘故,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李玏仿佛找到了依靠。这么些天了,他其实一直很痛苦,此刻就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泪眼婆娑,他闭上眼睛,这泪珠子便滑过他的轮廓了。
李朔也很是无奈啊,这小子缺心眼儿,都说子嗣是生命的延续,他这儿子啊可不就是他当年的模样?
又可怜又可恨。
他把自己困住了,走不出来,没有办法得到解脱,生命的每一瞬都在挣扎,即便在别人眼中他活得光鲜亮丽,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是他自己,是他们自己一步一步将自己逼上绝路,也伤害了心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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