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章 私心(2 / 2)近雪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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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卿,讲吧。”

“臣核查大营军资,发觉实际发放的不过六七成,于是派人严加审查,如今证据确凿,臣以射卿言权,弹劾陈启智、蔡卞、梁宇宏......十三名官员贪污,私吞军资。”她从宽袖中拿出折子,老于海立即来接过,送上去给闻秩宇查看。

方才点到的十余人中有资格入殿上朝的全部都面如菜色,出列叩拜,其实符舟当日去寻希夷,并不是十分隐秘,他们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也有人想着上门拜会射卿,只可惜全被她堵在了门口,如今她当庭发难,众人除了喊“冤枉”还能做什么?

符舟在武官中看她一眼,她果然守信,而且一个都没姑息,蔡卞和梁宇宏是她的朋党,她却没有半点作保的意思,这样她下面的那些人该怎么想?

可至少闻秩宇心里舒服就是了。

射卿就该这样,她不能有太多自己的心思,哪怕所谓朋党,也是为闻秩宇服务的,她这么做,下面的人不一定敢信她了,那倚仗该是谁呢?希夷的背后,是闻秩宇,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闻秩宇看完后,看一眼闻横川,淡淡道:“十三弟,按律处置。”

希夷是有言权,但一般而言,这种事还是要交给七言府的。

“是。”闻横川出列领命,似乎看了一眼希夷,而她仅是沉默的站回队伍,离卫很快上前把人都押了下去,闻秩宇环视一眼,把百官的表情眼神看遍,道:“西武使者将至,国狩大典也即将开始,所以西武使臣若到的早,朕将邀其一道参与,还望各位爱卿到时候为国争光。”

他自然是把目光放到符舟、杜向卓一群人身上。

“遵旨。”虽是对他们说的,百官还是得回应一下表达一下忠君爱国之心。

“退朝吧。”闻秩宇站起身来,淡淡道。

百官恭送闻秩宇。

希夷临要走时,老于海从后面跟上叫住她,闻秩宇宣她去御书房。

希夷猜到了会如此,但老于海若不来,她也不会特地的等。

御书房。

“这事儿是符舟与你说的?”闻秩宇虽是问,语气却已是九分笃定。

“是。”希夷应道。

看她恭敬垂手站在下方,想想她今日做的事,闻秩宇自然心底舒服了许多,希夷啊,她就是他掌握朝堂砝码的金拨,她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必然不能太多,而目前为止看到的她自己的想法,大多都是为他服务的。

“一下子贬下去这么多人,这些空处就可以由更低的新科官员和比较新的官员补上了。”闻秩宇语气显然有些愉悦,“晚些时候你再拟折子送给我吧。”

“是。”把这事情交给她,还是在给她适当增添门生的机会。

“西武那里的来使,你若实在不想面对,我可以让陈祚......”闻秩宇还未说完,希夷便拒绝了,她撩起袍服跪下叩首:“陛下,臣是东离射卿,没有什么不好面对的。”

闻秩宇点头叹息了一声,道:“好吧,那便辛苦你了,别跪了,起来吧。”

希夷缓缓站起,闻秩宇微微一笑,道:“你如今变了许多。”

希夷抬眸看他。

“多了许多官威。”闻秩宇道。“只是射卿这路终不长久,你可想好了退路?”

希夷心下一惊,却不敢露出半点异样,作揖道:“陛下,未进先退,不是微臣的作风,这些事情,微臣尚未想好。”

是否,要跟那东方宁一样,外朝功成名就,后宫也贤良淑德。

至少希夷不想关在深宫内,有时又要看着自己的夫君,去与别人笙歌。

当初她先断了这后路,却没能永绝这后路。

她只好告退,免得再聊下去。

闻秩宇半晌没说话,希夷不敢抬头,他轻笑一声道:“看来你有些地方还是没变。”

江湖的桀骜自由,身上的凌厉傲骨。

希夷不敢接话,还好闻秩宇放她走了。

......

今日朝会,较为特殊,东离建国后,还是第一次来这么大级别的使臣。

一品太尉,手掌四十万大军的蒋斌,只怕西武皇帝的位置也坐的烫屁股吧。朝堂上群臣对视几眼,都心照不宣。

希夷列于左侧百官之首,边上站着陈家家主,如今的司马陈祚。右侧武将之首是杜向卓与岐王,中间蒋斌持着使者节杖走上,对闻秩宇见了礼,却不跪。

他在西武也是不跪的,闻秩宇早有耳闻也不想在这些细节上与他为难,毕竟东离如今也的确需要和谈,一番废话,东离设宴为西武使臣接风。

自始至终,蒋斌也没看殿前的希夷一眼,希夷也同样如此。

当发觉往昔种种言笑誓言,皆付诸默然,即使同站一殿也再没了开口的理由,心便缓缓痛了起来,闭上眼才能舒缓其中泪意。

宴席上排座时按品级来排,杜向卓是个二品的骠骑将军,比闻横川还要往后靠些,闻横川与希夷同级,但身有王爵,礼官自然把他拍在最前,希夷排在他下一位,再下一位是陈祚,才是杜向卓。

直到席间对坐,蒋斌才终于看了她一眼,眼神晦涩,可惜希夷正盯着酒杯,拿起喝下。

闻横川自然看见了,瞥了身旁的希夷一眼,见她正在喝酒,没注意到蒋斌,先松了口气,过了会儿又把气提起来了,从刚刚看到现在,希夷那壶酒应该快见底了吧?

她再举杯时,一只肤色略暗的手掌按住了她的手,他道:“你喝的够多了,不如出去透口气。”

希夷纤弱的指节握着酒樽,终是放下了,轻声起身离开了座位,闻横川则还在原位上,见蒋斌在看他,举杯挑眉遥敬一杯酒,闻秩宇从与潘玉心的对话中抽出心神,见了这一幕,看了眼蒋斌还是一副深沉阴翳之态,又发觉希夷已经出去了。

宴席外多走远些便是花园,她走到池塘边,吹了会儿凉风,酒意醒了许多,出了大殿难免有些冷,后头老于海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捧着件深色的貂皮大氅,对她道:“射卿大人,这是陛下送来的。”

她沉吟一息,这回没有拒绝,伸手接过,对他道:“多谢陛下,天冷,于总管还是早些进去吧。”

“射卿大人也是。”他笑眯眯的道,然后又静静退了下去,希夷把大氅披上,果真抵御了寒风,盯着湖面出神,突然觉察到背后有人出掌,自己同样出手,先天之间,气机交感。

她见到了一袭红衣阴翳的蒋斌,刹那间失神泄了真气,一下子失去平衡往后倒去,蒋斌突然变掌为爪,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才没掉入湖中,僵持了一阵,他把她拉了回来。

旱魃堂内功阴寒无比,与名字截然相反,刑堂的武功则内息炙热,与旱魃堂相生相克,如同暗部与暌违堂一样是绝妙的对手,他刚刚与她对掌时,觉察到她的手掌冷得似冰一般,便知她体内必然有旱魃堂三途截脉手的暗伤。

是谁打的,不言而喻。

希夷失了言语,站在他面前,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如何与他说话,便这样面对面沉默的站着,垂着头任由他的打量。

“我本觉得你变了,现在看来,改了外貌,披着张冷厉的外皮,终究还是只兔子。”他冷冷道。他从前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是如今的阴冷,对她也刻骨了些。

希夷不知如何接这话,转过了头,如今她是离国射卿,他是敌国太尉,还有那样的仇,也没什么能说的了。

“怎么?哑巴了吗?”蒋斌问道。

“又能......说些什么呢?”她终于开口了,声音细弱,带着一股悲意。“你我桥归桥,路归路,能说什么呢?”

“太尉大人,容我告辞。”她终是拱了拱手,绕开他走了。

错身之时,蒋斌拽住她手腕,怒道:“喻子衿!你就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吗?!”

他力道大得出奇,希夷下意识想甩开,没甩脱,问道:“交代?我能给你什么交代,把命还给你还是杀了你永绝后患?这是东离皇宫,我是一品射卿,西武太尉,你最好放手,这就是我给你的交代了!”

“你说漫山的乌鸢永世难忘,我领你看皇觉寺的桃花林,你终有一日领我去看那片乌鸢;你说终日托我替你打桃花做糕,总有日学会了打给我看;你说那支长笛,既然是我刻的,便一直带在身边。我只想问你一句,喻子衿,这些你说过吧?”他语气有些怨毒,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希夷另一手出掌,与他打在一起,试图挣脱。

“我是说过,我食言了,可以吗?”她同样冷下了声色,那些终究只是过去了。“你要我对着我杀父杀母的仇人之子去做那些事吗?你要与杀了父亲的仇人去做那些事吗?”

“我不在乎你杀了那个老不死的!”他低吼道。“你,现在,立刻给我回西武,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知道你与他有芥蒂,没想到芥蒂至此。”她冷笑道,“你可以当没发生,可我不能,既然你不在乎,那如今你我就剩一种关系了。”

她暌违堂三途截脉手用到第九层暗劲,与蒋斌对垒,一字一顿的道:“我是离国射卿,你是西武太尉,仅此而已。”

“你知不知道射卿是什么?!”他问道。“你非要和虞瑾瑜一个下场才满意?你看看那对兄弟,你如今算是什么呢?你以后会算什么呢?”

“那也是我自己选的路!”她怎么也挣不脱蒋斌,但身后有一股先天气机爆发,铁掌攻向蒋斌抓住她的手的左手,因他那双铁手的威胁性,蒋斌松了手,希夷与蒋斌各退一步,她大氅下被抓住的右手有些发抖,蒋斌的旱魃堂寒气入体,而且力道太大让她手有些失力抽筋。

蒋斌冷笑:“难怪你如此安逸,是有了新欢?”

希夷冷声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和一个怨妇一样尖酸刻薄?”

“我尖酸刻薄?这不是事实?你多喝几杯,身边有人时时看着,你一出外,便有太监总管为你送件大氅,你现在跟故人叙旧,还有人横插一脚,救你一招。我看,你的确是乐不思蜀。”

“我生在离国泽西,我父母死于离国泽西,我母亲是泽西丛云人,他二人在丛云定居,我是东离人,这里就是我的根!”她掷地有声的道,而后转身拂袖而去,淡淡道:“我有没有新欢,也与你无关了,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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