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琢磨,竟然琢磨了大半路,等到了汝安境内,走在高坡上,先见了黑水,才见到的城池,已经被水淹了,没到大腿根的水里,众多兵士在铺沙袋。
“嗯?”闻横川发出疑惑的声音,希夷向他望的地方也望过去,看出了他疑惑的根源。
“是杜向卓吗?”希夷问道,她没见过杜向卓,但岐地与当阳关相近,闻横川没道理没见过他的。
“没看见他人,但既然见到了杜家军,应该就在附近了,算算日子,他应该是上京遇见了洪灾,所以滞留汝安帮忙抗洪。”闻横川答道。
东离境内制铁工艺发达,希夷的两把佩剑寒桑和交夷都是东边剑都茂陵所铸,且都是入了百剑录的名剑,而且东离十道的冶铁技术都略有不同,西陈旧地以碎雪戎闻名天下,因此西陈旧地的兵马都是银甲红衣。
而北山既有乌铁矿又以猛壮铁匠为主,刀锋锐轻薄,剑大巧不工,金属偏黑,北地黑银枪名满天下,北边兵士也就都是黑甲素衣,狼皮披身。关汉与中原之地,差别不大,多以一种名为青霜的矿材为主,盔甲偏青,所以青甲白衣。
是哪里的兵马极其好认,那银甲红衣显然是西陈杜家军,闻横川看着水,道:“不深,我们先入城去吧。”
汝安外头这条三乡江是汇入东川的,如今涨成这样,东川如何可想而知。
远远的见一大队三四十人的人马赶来,外头负责的府承心里头自然有数这时候会往这赶的是谁,更何况后头还跟着大票黑羽卫和离卫,淌着水过来,行礼问道:“是王爷与射卿大人?知府大人与杜将军正在府内商讨救灾之策,还请容小人引路。”
因水太深,他也就没行全礼,不过闻横川与希夷都不是计较这个的人,也就一道跟着他进城了,路上的人挺多,大多都是扛着沙袋往城外去的,粥棚全都设在船上,人淌着水去打粥,不过如今没到饭点,只见粥船冷冷清清浮在水上。
水深到人腿,却只将将到马腹下,闻横川打趣道:“射卿大人没坐马车是对的,否则天黑也到不了这儿,到了也成船了。”
希夷不去理他,任他自己贫,等到了知府县衙,恰好知府穿着官服送一位黄衣男子出来,那男子看上去有些木讷,似乎比闻横川大些,见到了闻横川,拱手道:“岐王。”
知府这才吓了一跳,府承还没来得及通报怎知杜将军先认了出来,那黄衣男子斜眼瞥了希夷一眼,也没打招呼,踏上小舟离去了。
“杜家久于军前,一向最烦朝中大臣勾心斗角,克扣军俸,大人前一阵子斗倒柳氏的名声太猛,难免不招人待见。”闻横川传音入密对她说道,她也不见愠色,而且天凉了让她手脚都有些冰冷,肺腑又有些难受,点头算是知道了,专注调息。
“岐王,射卿大人。”知府赶忙见礼,因着台阶和门槛,府衙内倒是没进水,希夷不开口,闻横川便先问了:“听闻知府大人在与将军商议抗灾?”
知府廖常凯便点了点头,道:“如今灾情严重,沙袋要去山上取,将军听闻灾情立刻就让亲兵帮忙,如今要去山上取土取沙,路途较远,而且山中暴雨,可能会有滑坡,又太危险。”
“这副坝去年才加固过一次,今年怎么就垮了,况且副坝之上更小的绿柳坝还没事,副坝可是前朝名匠曹陷之督造,就算是昔年广文大洪灾也没有垮。”希夷开口的切入点果然很不同,但她管的就是这方面的事,知府先迟疑了一下,道:“这......下官也不太清楚,如今忙着救灾,自然忽略了详查因果。”
希夷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既是如此,守军与百姓一起,效率应该更高。”闻横川点了点头,正待入内详谈,希夷对他道:“我出去一趟。”
而后挥手叫上了离卫,若言也一言不发的跟上。
闻横川盯着她的背影,她如今叫上离卫,只可能是想查些什么,而她刚刚问起了副坝之事,既然赈灾她帮不上忙,那就该去查她该查的事了。
闻横川看向面前的知府,对他道:“知府大人与我来吧,本王有些事情的确也想核对一番。”
一行人又骑着马走了,虽然慢些,可过了积水之处,便快马往上游的山上去了,杜向卓看着他们一行人往山上去,不由思索了一阵,对后面交代了几句。
至了山下便再不能骑马,他们取沙是在东边下游,如今是往上游走,本是见不到的,可他们下了马,却发现了诸多足迹。
“昨夜刚下过雨,今早停的,足迹没有积水,是今天新的脚印。”一个离卫开口道,他是本地驻守的离卫,被希夷看见顺手抓来的,因为他比较熟悉当地地形与内情。
“他们取沙不来这儿,知府与我说没有来查过,看来有点问题。”希夷对若言道,问道:“都会轻功?”
这是离卫必修,武功可以不好,轻功一定要行,才能做跟踪调查之事。
众人点头,她一马当先跃上树冠,对那个离卫道:“副坝在哪?”
离卫立即跃上树冠带路,二十余人陆续都跟了上去,一炷香后就看见了大坝的残骸,两岸还有些许残余的坝体,等走到坝下,因为上面位置太小,只希夷与若言还有那个本地的离卫上去,她蹲下看了眼残骸,里头蛀了不少,她问道:“加固过的大坝,会是这样的?”
“回大人,绝不会,但凡我朝坝材加固,都会以夯土佐以横木进行加固,中间以白膏土隔开,尺寸也有要求,县志里都会记载。这白膏土明显是老土了。”那离卫也是一脸愤慨,加固的时候,他们还没来呢!就整这等幺蛾子!
希夷点了点头,刚欲吩咐几句,底下重弩剑破空,若言喊了句小心,当场把希夷扑倒。
厚重弩箭破空。
江湖大宗师实力如此高强,诸如希夷如宫行刺之事,朝廷怎会不防?这重弩便是针对先天的杀器,即使先天也无法用真气挡下几箭,而且射中了若无意外必是穿身而过。
希夷由着她扑倒,而离卫被两人一撞顺着台阶滚下坝去,希夷鬓间金钗松了,她从若言身下伸出手想去巩固,却见它终究坠了下去,往着汹涌着黑水的东川。
希夷当即滚下去,对若言喊道:“抓活口!”而后伸手摔入激流中,若言喊了句“大人!”外头箭雨零落她也只能闪避,对离卫下令:“杀!抓活口!”
希夷浸入寒凉的水中,她在空中并未能抓到金钗,庆幸的是入水前双手猛抓终是捞到了,她浮出水面,看清手中是真的金钗而非水草枝条,不由松了一大口气,人已被冲出很远,她立即上岸,慎之又慎的把金钗收入怀中,摸了摸衣下腰间,玉坠也在,不由再松一口气。
她的东西已经不多了,但凡喜欢的东西,一定会一直喜欢下去。她当即跳下水,除了珍视此物外,也是心知若不立刻追索,日后就算动用千万人,也是大海捞针了。
而她又担心对方既然知道用重弩箭对付她,若言他们会不会出事,当即找了回去,出林之时,双方仍在混战,离卫折损了三四个人,她亲自出手,战况很快一面倒了。
但凡能留活口的,都被她打倒,离卫扑上去擒住。
若言见她浑身湿透,虽是紫衣不至于失宜却也狼狈不堪,二话没说把自己外袍脱了,替她披上,道:“大人您也太乱来了!”
离卫们只见射卿落水,倒也想不到是她自己跳下去的。而且第一次见这位传闻中的射卿出手,心下都有些震撼,东离名将,早年便是杜氏、潘华,杨之策,后至先帝,更多了祁晋,,符舟与先帝,先帝也曾与蒋惜年打了个有来有回,是名将,且是人间巅峰的高手,死在射卿手下,难免让人感觉有些虚幻感。
毕竟射卿是凭空冒出来的人。
希夷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人有些冷得打颤,道:“把人押回去,交到七言府上去审......”
刚说完,诸多人口吐白沫,死在地上,希夷眼神一凛找到了个慢一拍的,出手卸了他下巴令他无法咬毒自尽,真气一吐打落他藏了毒囊的牙齿,而后点了他周身穴道,道:“带回去!关到卫戍府!”
即使她雷霆出手也只来得及救下这一人,搜查其他死亡之人后,她把人关到了隶属离卫的卫戍府而非闻横川的七言府。大坝是她在查,又是她遇到的麻烦,此举并无不妥。
若言等她站起来,握了一下她的手,寒如冰,低唤道:“大人,快回去换身衣裳吧,这天气会害病的,况且您前几日还受了寒。”
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来。
“你也不是铁打的。”希夷把袍子脱了还给已因雨水露出曼妙身躯的若言身上,看了眼逐渐变大的雨势,道:“这下你我有难同当了,走吧,走快点。”
离卫抛弃了尸体,扛着收缴的重弩和俘虏,跟在后面。
闻横川查完了账册,见外头下雨,想着那女人没带伞,又说身子畏寒,只怕要遭罪了。
过了快一个时辰,雨势虽然缓了,但一直没停,希夷与若言走进府来,闻横川看着她道:“后院已备了浴水,射卿大人有什么收获不如好好休整一下再说。”
希夷第一次觉得他顺眼许多,所以不太至于冷面相对,微微颔首道了声多谢,与若言在婢女的引导下往后院去了,连若言也在她耳边道:“这位岐王难得有次办了点实在事。”
希夷笑道:“这话你与我说就算了,切不可被他听见,若说实在事,柳氏那次他不也挺靠谱?”
若言吐了吐舌头,总觉得这岐王爱招惹她家大人,昨日也是,那时候中秋也是,却也不再多说,毕竟是别的地方,人多耳杂,她与希夷分开,各自去沐浴更衣了,等希夷备好了常服,对侍立的婢女们道:“出去,我不需侍候。”
“这......”那人迟疑了一瞬,却还是带着人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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