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蛇穿行在交错的山林中,九个头颅各观察一方,走一处毁一处,不打算给秦魁任何藏匿的机会。
由于先跑了半个时辰,秦魁与他拉开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他视线所及见不到半个影子。更令他难受的是秦魁走的都是难行的山林,他不得不一路摧毁这些土地,神魂深入地下铺满天空,一寸一寸拉过来。它统治这天地上万年,可以说是早已与这天地间的秩序连在一起,可他却根本无法感应到空间里有秦魁的存在。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也没有感应到有人从这里离开。他知道秦魁是要去那地火开出的通道——那条一开始便被他发现了的通道。
他拿不准的是秦魁是否会故意停一步,甚至在已经离去后折返归来,等他过去便可以安心地朝那通道赶去。到了外界想要再抓住秦魁就难了!
然而事实却正好与这大蛇所料相反,秦魁从开始逃命到现在基本就是两腿不停的状态,根本就不会考虑到往回跑虚晃一枪。事实上他能跑到现在不被大蛇发现,遮蔽身形的黑幕只是堪堪护住身躯,他还需得弯腰低头才能不暴露在大蛇的感应中。他知道一旦被老蛇看到,他必死无疑,奈何修为已经没有先前强力,那些对寂元修为而言不过是一柱香路程的距离,他要全力跑上大半天!因而虽然他先跑了半个时辰,老蛇起步还是在快速的弥补差距。
秦魁是可以很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妖气的,按老蛇的速度,是可以在他离开这空间以前抓到他的!该如何是好?横竖都是一条死路了!
或许他引爆那地火,能拖延那老货一段时间,但也只是拖延住罢了,若老蛇不计损伤强行突围,那他还是死路一条!巡逻者的铁锈?不提他剩下的铁锈是否够除掉老蛇,他自己也觉得不该过分依赖这铁锈。法宝好吗?当然好!能成为自己的大道吗?不能!他将对他的教导牢记在心,不该过分依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秦魁心一横,索性燃烧巨量的元精,将外界的白狼召唤到自己的身边。既然自己横竖都是死,那么换了白狼来赶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秦魁元气不计损耗地喷涌,将不宽敞的黑暗强行拉扯大,将他与白狼一齐覆盖在其中。
这样做自然是有代价的,他能感觉到那些黑暗中的不愿,那些顺着他的元气钻入他气府的大道反噬。光是这反噬也够他喝一壶的!
好处是,赶路速度也快上了数十倍,狂奔的白狼速度竟是不输给那老蛇多少,二人间的差距虽还在缩减,但却要慢的多。若是他元气足够,那么完全可以在老蛇赶到前离开了!
只是……秦魁苦笑着看了看自己飞速消耗的元气储备,什么远超同阶都是无用功,这时候要是有个云梯往上的修为,根本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
道伤与元气流逝的虚弱感,一齐向他袭来,他也不知这状态能持续多久,只觉得自己一向是翘楚的身体正在逐渐的昏沉,铺天盖地的倦怠,哪怕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仍是逐渐的沉沦了。最后只剩下朦胧的意识,咬牙支撑着。
秦魁此时已经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与空间的转变,他在支撑着黑暗,但他更感觉是黑暗在逐步地吞噬自己。一直与他相好,甚至是受他统御的黑暗,第一次站在了他的对立面,那儿时见过的黑暗中的魔神,一步一步地又近了。黑暗中伸出无限的纤细匹练,温柔而又坚决的要将他拉入无限的深渊中。
恍惚间,他看到了更多。他看到了他幼年时早起练剑的样子,看到了他一次次陷自己于险境却又阴差阳错被人救起,看到了他一次次在机缘中悟道修行。一篇篇如同画卷光影,活脱脱一出大戏!确实,人生如戏。但他不认为他的剧本到这里便完了!没有到最后的事,为什么要把它想成最差的样子?秦魁没由来一阵豪迈诗情,迷茫中高歌起不知谁写下的诗篇: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秦魁痴狂,是谁曾写下这壮美诗篇?能在这虚空中硬架起一小舟横渡,看遍无数大好河山?
“骚情!”白狼没好气骂了他一句,什么时候了还整这个?他就纳闷了这家伙是怎么做到到哪里都有人想杀他的!将来要是有一天这些人见了面,岂不是还要论资排辈才能决定谁来杀他?
“你懂个屁!”秦魁骂了它一句,刚清醒了些的大脑很快又迷糊了,仿佛那片刻清醒不过是回光返照,这次是真的迷失了,咕咚一声栽倒在狼背上,掏出酒壶大口灌着,醉意醺醺,忽然提起那一杆骨笔,狂笑着写画起来:
“影落明湖青黛光,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香炉瀑布遥相望,迥崖沓嶂凌苍苍。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
“剑利染红光,叫你这老畜牲血染裳!”
秦魁醉笑着,一时发起疯来,提着青绿的剑刃在平坦的狼背上舞得正欢,出奇的流畅顺滑。怪不得星寒卿如此痴迷,醉中舞剑,自有他奇妙之处。
秦魁斜举着剑刃,遥遥指了指老蛇来的那个方向,高呼道:“你这老畜牲,追罢,追罢!我且等着,等你送命来!”
白狼头疼不已,怎么还给耍起酒疯了?他是真带不进去秦魁这种豪情,他真没办法把逃命想的跟骑兵凿阵一样气势磅礴!
“大道宽阔,让尔等愚人先行万年又何妨?待我走上这无上荣光,尔等庸人,都将失色!”秦魁依旧是神志不清,又不知是对着谁破口大骂,嚎的嗓子全哑了仍不停止。
“娘的,你吼个屁!”白狼终于怒了,一根背骨凸起,暴打在秦魁脑门上,将他扇晕过去。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最后还是他这四条腿抗下了所有!
“人生如戏,赶场,莫急……”昏睡中,秦魁梦呓一般开口,虽是被打晕,却翻了个身,睡熟了。白狼无语,脚下步伐再次加快。秦魁所言只有一点他完全同意,大道宽阔,远非那老畜牲一人可挡死前路!更何况,若是真被挡了路,就将那老蛇斩了吧,如戏嘛!唱了几万年,也该有个收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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