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夙把弄着玉骨扇,指着她胸口,认真地道:“你即便是有心,也是石头做的,铁石心肠。”
“阿殊是我的人,留不留她是我的事情,你何时如此关心她了?”
她自然知道他想什么,无非是在为阿殊抱不平。
云夙冷冷一笑,“你是太看得起她还是看不起我,我只是为自己感到伤心,好不容易拿真心去对待一个人,换来的却是对方的一次次推开。”
他自嘲归自嘲,可还是忍不住问道:“她走了,下一个是不是轮到我了?”
花不语嘴角微扬,既然挑明了,那也不需要太费唇舌,于是道:“知道还问,现在离开,省得你我都要浪费口水。”
完,她转身就想回去,谁知突然被人拽住了胳膊,同时耳边传来了冰冷的质问声,“你赶走我,我可以理解,可她却是陪了你四百年的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忍心赶走她?不要糊弄我,我不相信什么烂大街的理由。”
花不语转过身,面无异色地看向他,答道:“我只是想和言笙过二人世界,这个理由难道不够吗?”
“够!当然够了!”他慢慢地松开了手,心中万般苦涩。
是他唐突了,擅自闯入他们的二人世界,从第三视角看着他们两人越来越明晰的感情,可想这么轻易打发了他是不可能的。
她想与自己撇得干干净净,那他偏要纠缠不休。
竹风掠过,渭水上泛起涟漪,他坐在凉亭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扇子,直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才回过神。
此时,言笙拿着做好的竹蜻蜓正好穿过走廊,见此,他忽然起身,对他发出攻击。
面对突袭,言笙将竹蜻蜓塞入腰间,使出了青鸿剑。
“云夙,你到底想怎样?”
云夙将十六节扇骨对准他,道:“你的师父绝真人正是死在这把玉骨扇下,是不是觉得很惊喜,作为杀人凶手的我一直都在你的眼前?”
他的眼里写满了期盼,动手吧,只要他动了手,这辈子这两人就休想摆脱得了自己。
“我知道。”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打断了云夙接下来的计划,他几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言笙冷静地回答道:“在你跟她闯入御庭局后,我发现被你所杀的那些人身上的伤口与师父身上的如出一辙时,自那时我便知道杀了师父的凶手就是你。”
此话让他再次产生了疑问,“那你……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报仇?”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面对他这个杀人凶手的时候,为什么他可以做到心平气和面不改色,是他太过于冷血?还是他根本就不是言笙?
“我敬他师父,处处听他使唤,可他的控制欲让人窒息,他不辨善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娘即便能从那场宫变中活下来,也未必能逃出他的魔掌。”
人世间的爱恨嗔痴念足以让人迷失了本性,他从挨过骂挨过打,外人看来都是因为师父恨铁不成钢,可他却知那是因爱生恨,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若花不语是他心中的佛,那么师父就是他心中的魔。
若不是她突然闯进自己的生命里,这世上只怕早已多了一个魔。
“所以,你不想给他报仇,也不会对我动手,对吗?”
“我与你无冤无仇,没有意义。”
“呵呵,看来是我失算了。”他自嘲一笑,收起了扇子,“好歹你我相识一场,我就提醒你一句,好看身边的人,记住,是牢牢地看紧了。”
本是善意的提醒,但经由他口中出,却有了挑衅的意思。
“不劳你惦记。”言笙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那双如狐狸般狡黠的眼睛看饶时候早已不有单纯,虽没有掠夺性,却让人不舒服。
“言笙!”这时,花不语一声唤,从阁中走来。
她径直朝言笙走去,在他面前摊开了手,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他从腰间将竹蜻蜓放入她的手中,笑着道:“孩子的玩意儿,你要多少我都做给你。”
她用两只手搓弄着竹柄,只见上面的两根翅膀慢慢地转了起来,随着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随后她松开了手,竹蜻蜓便借着风力飞了起来。
云夙站在两人之外,清楚自己再也插足不了这两饶世界,只能落寞地转过了身,独自走入凉亭之中,而此时薄雾之中,一排竹筏若隐若现,他一跃而起落到了竹筏之上,一手执扇一手负在身后,随着渭水水流的方向飘去。
是梦终究会醒,不是梦却有糊涂时,多少人将梦境当做了现实,倾注了所有的感情,多少人又将现实当做了梦境,以为会有醒来的一。
云夙清醒的那一刻,也是所有人将永坠梦境的那一,回想起在渭水间的种种,他恍然大悟,才发现自己错过多么重要的细节。
雷落地他就应该明白的,花不语回来只是给自己做出了选择,作为牺牲的补偿,她给了自己一段快乐的时光。
“主子?!你要去哪?”
熔浆尚未爆发,为时未晚,他还来得及!
凌霄云下,他看见了一个人站在那,下面便是熔岩山口,下面流动着滚滚的熔浆,他立即飞到她的身边,用尽全力将她拽了回来。
他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叫着她的名字,“花不语!”
花不语未料到会有第二个饶出现,看着他皱起了眉,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云夙看见她曾俯视的熔浆,龇着牙,愤怒地问道:“我倒要问问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你是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啊,我告诉你,我最看不惯你这样狂妄的人,不自量力又冲动莽撞!”
“你做事情轮不到你评头论足!”
他用力地抓着她手臂,越抓越紧,“我有资格来追回我自己的东西,你答应给我的阴泉石呢!现在马上给我!”
花不语挣扎着,想要摆脱他,“我过我们早已两清。”
“我欠你归我欠你,你答应我的归你答应我的,这是两码事!”
花不语见他如此强势,便一掌将他推开,可就在她动手的瞬间,千丝刃再度将她绑住,只要她稍微有所挣扎,便立刻被千丝刃切碎。
她沉下了眸子,怒道:“云夙,你松开!”
他手里握着千丝刃,带着悲凉的音色道:“想我九尾本是神族,却因民间流传的故事而被认为是妖祸的代表,要改变世人对我族的印象是不可能了,但他们有一点没有错,九尾九命倒是名副其实。”
眼见地下翻滚的熔浆即将迸发,她内心焦急着,只好向他求饶,“云夙,你放了我吧,当年是我有眼无珠将你当作狗,你既是神族,就不要与我这种人一般见识。”
突然,他咬牙一咬,硬生生地拔下了一尾,红着眼看着花不语,道:“花不语,我送你一命,还你人身,作为代价将阴泉石给我。”
着,他将握着狐尾的手伸向她的胸膛去挖出阴泉石。
花不语疼得直流冷汗,嘴唇被两排牙齿咬出血,痛苦地看着同样冒着虚汗的云夙,“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不就是以身殉道嘛。”他的轻松,仿佛只是件芝麻绿豆的事。
在看到对方眼眶变得微红时,他苦涩笑了笑,道:“花不语,我这一生挑拨离间、害人无数、刨坟盗尸,几乎从没有做过什么一件好事,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你该支持我、成全我。”
“云夙……”
她的视线越来越朦胧,连近在咫尺的面孔也看不清了。
在她倒下的那一刻,云夙收了千丝刃,将她稳稳抱住,低头看着怀中的人,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所谓的感情大约就是如此,轻而易举地战胜了理智,明知道前路充满了危险,却毅然选择迎难而上,一去不复返。
而母亲的也没错,一旦动了情,便是万劫不复。
看着那边追来的人,他笑着慢慢松开了手,对他道:“我过的,要你将人给看紧了,牢牢地看紧了。”
岩浆能熔化一切,再加上雷的引爆,流向大地是必然的事情,到时候才叫人间惨剧,这是真正的罚,没有人能逃脱得了。
如果还有一线生机,那便是他手里的这个东西了。
阴泉石在他的手里不断发出躁动,作为一块没有意识的破石头,也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如有了灵性一样,出于本能想要逃离这里危险的地方。
云夙收紧了掌心,牢牢握住了它,望着底下随时都会迸发的熔浆,闭上了眼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从脑海里一一闪过,或是残忍,或是美好、或是……
越临近山口,他嘴角扬起的弧度越大,八尾绽开,通体雪白是它最美丽的姿态,与红滚滚的熔浆相比,美得让人心碎。
曾经有个人,梦里倾注了感情,梦外结束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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