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部队里经常生病,住院也是常有的事,大概是因为爸妈吵架太频繁我才太容易生病,
后来他们天天吵。吵了很久。都没有人关心我。我像是一个多余的人。
有一天下雨打雷,我害怕的嚎啕大哭,我妈凶我:“害怕就钻床底下去。”
我就真的爬在床底下待着了,而且还真的就不害怕了。
我爸爸吵架吵得不肯回家,出去和别人搓麻将,认识了一个女人,也是离了婚的,俩人搓麻将搓出了感情,那个女人一脸麻子,黑不溜秋,还很胖,但是善解人意呀,经常开一辆黑色桑塔纳去部队找我爸,她姓田,暂且叫她田姨。这事我妈也就知道了。
他们晚上又吵,我妈要带我走,我爸跟我说:“你妈妈是大猩猩变得,你跟她走,她在火车上就把你吃掉了。”我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也相信这鬼话,最早听过的谎话居然是我爸说的。我那天晚上吓得都不敢跟我妈一起睡觉。
但是第二天一早起来又看不见我爸了,还是我妈给我做的早饭,我又犯迷糊了,一个人呆坐那里,我妈叫我吃饭我也不理,我妈又骂我:“你爸疼你,一早就跑出去也不理你的。”
有一天我妈在我的床上褥子下扒出来了那些钱,应该是有好几千块钱,她把钱都收拾了,还很高兴,带我去买了新衣服。然后收拾行李要回家。
我们去了火车站,她排队去买车票,把我和行李一起放在一个角落里,火车站里都是人,密密麻麻,排队很严格,车站的站务人员拿着电棍,一旦遇见强行插队的人直接就抡。
队伍从窗口排到外面的走廊上,我妈妈站在最后面一个排队,她每次快要排到前面的时候,我就因为恐惧和不安开始哭泣,我那个时候也就五六岁,说来也很奇怪,我小的时候,特别容易受惊而被吓得失魂落魄,经常被吓到不爱说话,做噩梦惊悸哭泣。或者是一只蝴蝶,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十二三岁才好一点,整个童年都过的非常浑浑噩噩的。
她被我哭的不安,就只好过来哄我,她靠近我我就不哭了,把我安抚好了,她又过去从新排队,然后快要排到前面的时候,我又嚎啕大哭,如此反复,车站一天也没有买到票,到了下班的时候,我带我去了一个小旅馆找了地方住下,洗澡的时候,因为脚下的地板砖太滑,我摔了一脚,摔的后脑勺,我又哭泣,这一天,我的心里一直充斥着极大的恐惧,我妈她不懂一个小孩子的心思,所以她的安抚毫无作用,我们后来去了床上睡觉,她让我一个人待在房间,她要出去买吃的,我的恐惧又到了极点,抱着她嚎啕大哭,说什么也不让她离开。然后我们就睡觉了。
一个孩子,在成长的路上,究竟又该承受多少眼泪和伤痕。这一点上,我一直觉的我的父母太不称职了。。
我妈后来带我去了六姨那里,我六姨他们在杭州做生意,从最开始捡菜叶子,住桥洞,到后来,生意越做越顺,淘到了很多金,第一年(87年)就在上海挣了三万块钱,后来又转去杭州做生意,当时来说,一个万元户就是富豪了,她盖了他们村的第一栋两层小楼,后来几个子女都读过大学,别人家里供一个大学生都吃力的时候,她盖两栋楼,供出三个大学生,给孩子铺好了路,都有房有车,过上了小康生活,大表姐在医院,还有一个在公司,还有一个搞建筑的。
但是我在杭州待着的那一年,记忆是完全空白的,很不可思议,在那之前的事情,之后的事情我多少都记点,只有那一年的记忆完全空白。后来我妈就把我送到奶奶家里了。她送我回去的时候,我已经不哭了,而是已经木讷的连哭都不会了,跟母亲最应该有的那种亲情依赖也没有了。我不知道讹人,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把我送到村里她就走了。她走了以后,我才哭了。我趴在大树上哭。我邻居见了我问我哭什么。
我说:“我妈妈不要我了。”
我邻居说:“你妈妈不要你,你还有你奶奶呢,我带你去找你奶奶。”
自此,我们一家四口分散天南海北各个地方,没有团聚过。在那之后我就见过我爸三次,一次是我上二年级的时候,一次是我弟弟结婚那天。一次是2019年过年他们一家三口回来看奶奶那次。
我和妈妈还有弟弟生活在家里的时候,最幸福的记忆就是我妈妈每次在水槽洗衣服,我和弟弟就去玩水,她就让我们拿家里的酒瓶子去小卖部换气球,或者是泡泡糖,那时候,马路上还看不见汽车,所有的孩子都是到处乱跑,只要认得回家的路。我领着弟弟一起去换泡泡糖,有时候我弟弟淘气,我妈故意拿着跟秸秆要打他,我也当真的护着他,他还往我身后躲。
到后来因为我的不懂事,我弟弟跟我也生分了,一直到现在,我们姐弟俩关系非常一般,从不像别人家的子女那般亲近。我知道,他心里或许对我还会有那么一点怨恨。
那个时候,日子过的似乎还不错,不过时间非常短暂,大概也只有几个月,后来我妈回家以后,把我弟弟超生的事情就捅到了部队上,还拍了照片发过去,我妈要和我爸爸离婚。她是一个性格非常强势不肯妥协和原谅别人的人,部队派了人到家里来走访调查,事实清楚以后,取消了那个独生子女证,要我爸把这些年领的补助还有我弟弟的超生费给付了,一共罚了六万块钱。不知道那六万块钱我爸是怎么交的。部队对我爸的惩罚是,让他转业回我们老家的县城,管理刚弄出来的火葬场,那个时候,火葬场不好管理,因为老百姓的意愿是死了入土,火葬场火化死人要强制执行,我爸还不想弄那个事情,直接就离开了部队。不过好在我弟弟的户口是弄上了,从此不再是黑户。
俩人离婚闹到法庭上,我爸一开始开庭之前到我四姨家里要去协商。我妈和四姨把他开去的汽车也砸了,我弟弟拿门帘子把自己卷在里面露出一双不安的小眼睛。
我就是呆呆的,也不说话。
法庭上,不知道他们什么问题没有商量好,离婚也没判。我妈是不愿意原谅他的,她很决绝,她的目的就是搞垮我爸的前途,然后再甩了他,两败俱伤,我爸的前途走了下坡路。我妈失了婚失了家。她带着我弟弟去了杭州投奔我六姨了。
我开始跟着我奶奶生活,那年我七岁,我奶奶六十九岁。村里很多小孩也不认识我,看见我都会问:“这个小孩谁家的,从哪来的。”
我爸离开部队和田姨去了贵州。俩人就在一起了。世界上最傻的原配就是我妈这样的,立马给小三让位。让别人顺理成章。
自己顺着自己的心意就是把日子过的一塌糊涂,如果他们能多想想我和弟弟,多想想这个家,不是那么任性妄为,就不会以这样失败的家庭和人生立世。
他们这一段孽缘,算是终止了,但是我和弟弟,还要承受这样家庭带给我们的伤害。童年过的凄凄惨惨。
我奶奶那个时候,还要种地,还要缴纳公粮。放假的时候,夏天,早上我奶奶起来做饭烧开水,吃完饭,把凉好的开水,装进水壶里,带着我,扛着锄头,我们一老一小,慢慢悠悠的走到地里,十二三里的路。走到那里就把我累坏了,我奶奶让我帮她干活,我不肯,睡在地上,四脚朝天,呼呼大睡,任她怎么样叫我也不起来。到了下午,太阳西沉的时候,她带我回家,我一边走一边哭,累的腿疼,不肯走,她拉着我,哄着我:“到前面给你买冰棍,赶紧走。”她其实不知道的是,我对冰棍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因为她这样说,我也不想再闹腾,只好坚持走下去。一路上如此反复,总要吃三四根冰棍才到家。
第一天开学上学的时候,我是一个人去学校,别的小朋友拉着妈妈的手,哭闹着:“妈妈我要回家,我不想上学。”我心里那种无名的悲伤和失落,却没有发泄的出口和通道。无法表达。压抑着。
我放学就趴在磨槽上写字,就是那个我两岁时候往里面吐糖块的石磨。写完字,我就爬院子里的那棵香椿芽树叉上,看着夕阳沉下去,心里特别悲伤,特别难过。我想,如果当初,我爸妈没有结婚,就不会有一个这么可怜的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想这件事情,怎么想都觉得委屈。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这样发生。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
第二年我奶奶七十岁了,地种不了了,就都给了我大娘,那个时候,公粮也取消了,再过几年,种地的还有补贴。我和诺诺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大娘地里活忙的时候,把我和诺诺一起叫到地里干活,比如给那个玉米幼苗喂化肥的时候,那种白的发亮的化肥,刺眼也辣眼,眼泪鼻涕喷嚏止不住,还要强忍着干活。那天早上,诺诺吐得连胆汁都出来了。因为早上没有吃饭,饿的。大娘让我们两个回去吃完饭再来。我们跑回家,拿两个馒头就跑回去,傻了吧唧,连偷懒的心思都没有。就算是那样,收成的时候,我奶奶一粒粮食也看不到。我邻居也说,大娘也该给奶奶一袋粮食的。我奶奶和我生活费是我爸给的,每个月一两百块钱。
那个时候我家院子里还有一棵大杨树,和一棵梧桐树。每到夏天,总能抓到很多蝉,那是我最解馋的美味了。后来树长的太大了,我奶奶担心刮大风刮到砸到什么。那年春天,雨水大风也大,好多树被连根拔起。我奶奶就查听着卖了那两棵树,去的人看了看,说树太大,弄不好会砸到什么。
后来去的两个伐木工,很有自信,他们一个锯,锯完用绳子拴着往下放,一截一截弄完了,技术特别好,什么也没砸到,忙活了一大半天,完美的手工,两棵树给了两千八百块钱,他一递钱,我大伯就过去了,把钱给拿了去:“我娘年纪大了,别有小偷来偷了抢了,我给收着。”
他都拿去了,过了几天我奶奶找他去要,他也不给。我奶奶说:“那个钱要不然分三份,我一份,你一份,我那份给你,但是剩下的一份,给你小妹做一个衣橱,当初,她连婚礼都没有补办成,我拉扯一回闺女,打发她出嫁,怎么着也得给她置办一件嫁妆啊!”
我大娘跳着脚骂:“你来问我要钱,凭什么啊,你就不老了,不生病了,不死了,不送殡了,你指望谁的啊!”
我奶奶抹眼泪走了。
有一次我奶奶发烧烧到将近四十度,人都迷糊了,她上完厕所,裤子都不知道提了,我把她裤子给提好,摸着她烧的很厉害,当时我才十三岁,我跑去找我大伯:“我奶奶生病了。烧的很厉害。”我大伯把我奶奶送到小诊所,告诉我:“我家里还有事,你去叫你姑姑来。”我去把我小姑给叫了来,我奶奶挂完水,我小姑给付的医药费:“你大伯这个人,可真不孝顺,按说,我们出了嫁的闺女,他是当儿子当哥的,这医药费还要问我要。”
后来我奶奶又卖了一棵树,卖了一千四百块钱,卖树的时候我大伯又去了,把钱又拿了去,我奶奶买煤炭,问他要了三百块钱。他磨磨蹭蹭不情愿的给了。之后的那些钱也没了下文。我小姑给我奶奶买了一个电饭锅,我奶奶也不会用,我大娘知道了了就给拿走了。
我奶奶蒸馒头,我大娘就拿笊篱去装走一多半,我看了她一眼,她还凶巴巴的说:“看什么看,你奶奶能做饭给你吃,,就也该有你哥哥姐姐吃的。”
我奶奶给我爸刚盖好房子的时候,村里按照人口,每人领了两棵银杏树,我奶奶和我爸还有我小姑,领了六棵树,栽到了院子里,那个树结果子特别晚,为了能早结银杏果卖钱,大家开始给自己家的树嫁接。我奶奶没有钱嫁接,找我大伯大娘他们借钱,他们不借。我奶奶说,不嫁接就不嫁接,反正它早晚得结果子。
他们家的树都嫁接了,后来结银杏果了,但是嫁接的树就不怎么往高了长,我家的树,长的特别高,直直的,树形好,结果子都是三十年以后了,我都快三十岁了,银杏果早就不值钱了,值钱的是没有嫁接的银杏树,和嫁接的银杏树价钱差十倍还多。我大伯大娘后来一直打我家树的主意,要卖树,我奶奶不让,说是将来留给我弟弟的。跟我奶奶生气。大伯跟我说:“这树是我和你大娘栽的。”我没反驳,我不想跟他们争执这个事情。
我小时候,我妈有时候也回去看看我,给我点零花钱,有一次,她刚进村子,碰上了我大娘几个人,我大娘堵着她,不让她去我奶奶家里见我。
我大娘说:“谁让你来看孩子的。”
我妈:“我来看自己的孩子管着你什么事。”
“管我什么事,我告诉你,要么带走,要么不见,你要是不带走就不许你再来看,你要是带走,再送回来就不行。”
“我想见就见,你管不着。放这里是她奶奶带着又没让你带。”
俩人一言一语就打了起来。我吓的哇哇大哭,跑我四姨家里去搬救兵,我四姨我舅带着我大表哥跑过去,我大娘早跑远了。
后来,我大娘当着我的面骂我妈妈,我不让她骂,她就扇我耳光。我邻居帮忙给拉开了。我耳朵听了下降的厉害,我妈后来叫我,我也听不见,她带我去医院治了几次,后来好了一些。有一次我爸回来了,我和奶奶还有大伯大娘一起去见他,我们在饭店吃饭,我大娘胡乱告我的状:“跟我爸说,我有多可恶,多不听话。”全都是无中生有,瞎话连篇。我又气又伤心。
总之,如此种种的事情,特别多,没有父母庇护的孩子究竟会有多可怜。
在最底层,看见了恶人最真实最不掩盖的丑陋。
九岁那年,我大伯他们家在自留地里种了很多瓜,西瓜,甜瓜,黄瓜。那个时候,我们那个地方没有人开始种西瓜,其实我们那里的沙土地是非常适合种西瓜的。
黑色的大西瓜长得很漂亮,那种西瓜有个很有趣的名字,叫地雷。
瓜快熟的季节,我和诺诺被派到瓜地看瓜,防止偷瓜贼偷瓜,大夏天的,太阳火辣辣的烤着,我们俩一待就是一整天,饿了渴了,俩人就摘那个甜瓜吃,吃多了,也不好。吃的拉肚子,瓜种又整个囫囵的出来了。
有一天中午,我俩刚又在地头解决了五谷轮回的事情,就来了一个五十多岁,夹杂一些白发的老大娘,她拎着一个大编织袋,坐在地头跟我们聊天,看起来好亲切。让我们这个闷热的中午似乎变得清凉不少。她说她是出来挖野菜吃的,然后问诺诺是不是有个哥哥。诺诺说是的。
她:“那就对了,你哥哥是不是在街上上中学。”
诺诺:“是的啊!你怎么知道。”
她:“你哥哥和我儿子是同学,经常去我家吃午饭的。这么热的天,你们两个在这里困不困啊?我给你们两毛钱去买冰棍去。”
那个时候,冰棍刚从五分钱涨价到一毛钱。
诺诺接过钱十分高兴,拉着我去买冰棍,我:“你去,我留下来看瓜。”
她不愿意自己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我:“那我去,你留下来。”
她又怕我偷吃,又怕冰棍化了,老大娘:“你俩一起去,我给你们帮忙看着,正好我也歇歇。”
在她俩的坚持下,我就同意和诺诺一起去买冰棍了。
我俩吃上冰棍喜滋滋的往回走。到了地里就傻了眼,地里的西瓜都不见了。
那个老大娘也不见了。我很纳闷,这么多的西瓜,她是怎么弄走的。
这可能是我们生平第一次被骗子骗到。下午大伯和大娘准备去摘西瓜,发现地都空了。晚上回去,诺诺被大娘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自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种过西瓜。都是种萝卜,莴苣之类的。这个东西收成的时候,比较耗时,而且大家都在种。所以也是比较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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