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常皓回去的时候弟弟还趴在窗橱前,眼睛半眯着,似乎是在等待他的过程中困倦了。
禹常皓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将他抱回床上。
两人一起躺在冰冷的被褥上后,禹常皓让弟弟枕着自己的手腕,而他则透过支起的窗户凝望夜幕中那一大一小的两轮明月。
那轮刚刚升起的皎月较先前的小上一号,两者每年只会重合一次,称为重月之夜,之后它们又逐渐经历分离与相会的过程,千百年来,沿着如一的路线,不知疲倦。
他往禹常月的嘴里喂白玉红青糕,自己嘴里也塞一块。
酥软清凉,入口鲜甜,确实是美味。
他时常与弟弟在夜晚赏月,但大部分时候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会出现的只有两道模糊的身影,他们的轮廓渐渐覆盖上夜空中的圆月,从他的角度望去,就像他们在天上注视着他和弟弟。
禹常皓曾经和弟弟说,大的那轮是父亲,稍微娇小些的便是母亲。说这些的时候,他的笑很柔软,柔软得不真实,似乎随时会坍塌。
禹常月不明白哥哥的话,也不知道哥哥为何突然抱紧自己,他只好更加强烈地去回应。
对禹常皓来说,重月那一刻不仅仅是他的生辰,还是他们一家团聚的时刻。
海王祭,他不自觉又想了起来,尽管他竭力忘却。
上千座岛屿,每次海王祭都会有无数人死去,神眷者们将会在海神祭日那一天被投入祭池,四周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富商,他们嬉笑喧哗着,神情激昂。
每届海王祭,整片大陆有数千人被投入祭池,生还率百不足一。沐昕芸还说,帝岛的祭池能容纳百人,有十数种近海之主参与,甚至远海霸主的身姿也可能见得。
统治者这是拿人的性命来取乐,借着敬畏海神,向大海之主献祭的名头,实则举行的是取悦他们的血腥盛宴,这时候人类喷洒的鲜血只是令他们心跳猛增的药剂,海王祭成了掩盖丑恶的面具。
可是,蝼蚁也有蝼蚁的尊严,卑微得久了,才使血气陷入沉睡。但当那不可饶恕的一天最终来临,压抑了千百年的怒火将会挣脱神的枷锁,以蝼蚁之力挥发出屠神的一击。
他转了个身,轻轻睡去。
翌日。
他告诉两位老人,学宫休假,便在家休养,夜半的时候又去码头与沐昕芸观海畅谈,然后拿回了沐昕芸带给他的那几本书。
第三日,他觉得手臂上火辣的刺痛已经减弱了许多,便恢复往时的作息,一大早去了码头。这些年一直待在岸边喧闹的集市里,有那么几日没来,倒还真有些不习惯。
闻着熟悉的鱼腥味,听着熟悉的讨卖声,禹常皓也禁不住心情愉悦起来,说到底他还是属于码头的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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