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就是一句话劈头盖脸的骂来，虽然不是针对自己，赵羲和也能想象出听到这句话的净慧有多么失望。

“出家人不痴不狂，净原此番是她之过，然而你如此作为，又怎堪佛门中人？”素心禅师叹了口气，口中淡淡说着话，眼神放空，像是一切都不放在眼里了。

“净慧知错了，可是净原师姐欺人太甚，净慧本不想打扰禅师清修的。可是这样一来，庵堂里净原岂不是更无法无天了。”

素心禅师望着对面越哭越委屈的净慧，手里的木鱼敲在了她的心上，一下又一下，净慧终于大哭起来：“我，我也是个人啊，我来庵堂就是为了吃口饭，我不想听这些佛谒了，我不想知道也不想明白，我就想出口气。”

真是可怜，可是被她欺负过的人也想过要出口气，她却觉得伤害人理所应当。她是人，别人却不是。她被泼湿了被褥，就要大哭不已找人评个公道。昔日的赵羲和差点死在这个正在哭泣的人手里时，却连隔夜冷饭都没有。

可怜却也可笑至极，赵羲和静静的看着，那如水静默的一双眼睛，黑而耀目的亮，里面含着看不清楚的情绪，像是悲悯，又像是更深的嘲讽。她在门外，静静的看着这闹剧似的一幕。

哎，狗咬狗的一场好戏，看的也算过瘾。

“世人可叹，你也是方外之人，怎么能计较这些俗务呢？”素心禅师明显并不在意，屋内点着袅袅冉冉的香，静气宁神，可收效并不是那么好。

素心禅师手里的念珠转了转，眉眼里闪过的情绪却是难以捕捉的烦躁。

净原的行事她是知道的，但只要不欺负到她头上，算计到别人又有什么关系？虽然净原行事确实有许多的错处，但人世之中谁能无错。只要火不烧到她头上，她总是无所谓的。

听到素心禅师明显不满的话，净慧心里一凉，她不是没看过素心禅师的偏心。可是那时她偏向的一方是自己，人总是会把自己得到过的，渐渐当作理所应当，于是她便以为，素心禅师会一直偏向自己。

知道自己今天的委屈是白受了，净慧握紧了拳头，紧咬着牙齿而感觉不到不适，可是心里的那种怒火却没有一点收敛。

室内又静默了许久，净慧的心在这烟雾袅绕的室内静了下去，仿佛烟化了水，而心沉若水。

净慧呐呐道：“那我走了，禅师静心修炼罢。”

素心禅师静默以对，净慧只当她应了。其实应不应都没什么关系，反正她也没得到预料的回应。

她走到门外，却与从门口走进来的人相遇，僧衣素袍的少女穿着极为简单，一头乌发披散开来，在她肩头如同倾泻的黑色银河。

净慧诧异不过一瞬，赵羲和张口，声音里还有因为跑得过快而带来的过快呼吸声：“哎呀，净慧师姐，总算赶上你了，你跑得可真快，我一出门你就没影了。”

刚才在素心禅师那里受的气让她习惯性地发泄了出来：“我又没让你出来找我，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按常理来说，此时赵羲和早就已经伤心的跑到一边哭去了。虽然今天她主动来跟自己说话已经不是常理的情况了，但正在气头上的净慧哪里会顾得上这个。

赵羲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极为关心的看着她：“刚才我看见净慧师姐没穿外衣就跑出来，心里很是担心。这样吧，净慧师姐把我这件外袍披上，再回去换一件好了。大冬天的，要是一时患上了风寒可就遭了。”

想不到她追出来竟是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更想不到自己一直欺压的小女孩竟成了此刻唯一一个关心自己的人。

净慧鼻子发酸，眼里的泪光收了收，仍然是涌出了泪，她哽咽着，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半天才说上一句：“你，你居然……哎，算了，以前都是我错了。”

赵羲和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甚至好像已经不记得那些痛苦。因为她始终挂着温和关心的笑，把披在净慧身上的外袍又拢了拢，似乎是怕她冷一样：“哎呀，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净慧师姐快回去吧。”

净慧愣了愣，不能理解地看着她：“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赵羲和立刻义愤填膺地道：“今天净原师姐实在是太过分了。我要去告诉素心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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