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无好菜,不过是些莴笋芹韭,无智送去井边,奇道:“大和尚不忌?”
老僧洗了两把韭菜,簌簌抖掉水珠子,“也是修行。”
饮光倒是没什么忌口,天上飞的不吃日月星辰,地上跑的不吃车马轴轮,水里游的不吃纤夫死人,腹内锣鼓喧天,他等到现在早不耐烦了。
惜食僧生火做饭,未多时土灶便传来勾人的香气,碗三只,筷一副,饮光自去庙后折了两双细软杨枝,剥皮洗净递给无智,三人施施然站在磨盘边同食。
“大和尚,你去时恁巧,沟里突突就往外冒米了。”饮光咬杨枝慨叹,呸地吐出一口木渣碎,老僧笑成弥勒佛,告诉他道:“看来小和尚不知,那墙后便是鼎鼎有名的蔡相宅。”
无智讥诮道:“蔡京蔡公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们守在后墙,他怎知相宅正门的六鹤堂有多气派?”
饮光食不知味,忽道:“淮东去年饿死好多人。”
老僧摸了摸他的青瓜脑袋,又添两碗饭。
……
……
“这鹌鹑羹没有以往好吃,”蔡京搁勺道,“拿什么喂的?”
清风楼大铛头侍立在旁,抢上前答道:“回太师,都是刚缴上来的细粮。”
蔡公相颤巍巍伸筷探汤底,就是捞不起鹌鹑蛋,扔箸怒道:“连你也敢糊弄本官!”
大铛头眼睛险险被戳瞎,扑通跪在地上,一叠声不敢。
三子蔡翛见状,帮父亲平心顺气道:“难得一家人吃顿饭,小辈们都在,爹爹何必动怒。”
嫡孙蔡悯紧跟着安慰祖父,道:“阿翁别生气,孙儿这就去罚他们重做。鹌鹑么,百十来只总是有的,肉不好吃,便只吃舌羹。”
蔡京见几桌子儿孙满堂,自己坐在上首,慢慢消了气,问道:“既然如此,阿翁便考一考,你们每日吃饭,可知米从哪里来?”
“自然是米袋子了!”
“胡说,我在石臼中见过米!”
蔡悯嫌同辈无知,最后才飘飘然答道:“阿翁我知道,是粮仓!常平仓!”
“米当然是从地里种出来的了,亏得没让你们分稻麦,谁知还会说什么傻话,”祖父开怀大笑,指着小孙子,“不及你姐姐一半聪颖!罢了,妩儿怎没来?”
蔡翛见女儿并不在桌上,心道坏事,遂给五弟使眼色,“弟妹回宫省亲,妩儿陪她一道去。”蔡京第五子蔡鞗尚茂德帝姬已有两年,夫妻少艾,他看三哥惴惴不安,于是停杯冷笑道:“是,她回宫了。”
老公相心知肚明,半天后方问,“门前挂艾草了么?”
“阿翁放心,艾草薄叶都没落下!”蔡悯邀功,“清风楼的白粽很好吃,是否再尝尝?”
大铛头唰地弹起身,将角落里的奉茶小厮踢出去,“快快,上玉角子来!”
小厮赶紧应声,忙不迭遁出,关上内厅大门后慢慢抬起头,蔡宅侍卫守在外间,横眼道:“还不快去!”
“哎哟,小的哪敢耽搁。”那少年垂头缩脑,嗒嗒跑下楼。
报仇为大,其余概不能比肩。蔡京一家今日悉聚于此,且茂德帝姬不在,时机可谓妙绝。
谢皎带足了火引,甚至还搞到小半袋黑火药,本想一锅炸死了事,但乔装入内后便警觉有异。
蔡太师不比李祭酒随便,半刻不到,清风楼中所有携刀带剑的酒客全被清理出去,侍卫牵狗翻个底朝天,果然从一名汉子身上查获了黑火药,那人先喊冤枉,又辩解说自己是街头卖艺放烟火的路岐人,最后被乱棒拿下,押去开封府投狱了。
太师吃这顿家宴排场甚大,谢皎暗道侥幸,自己寡不敌众,扔了火药便不成事,只好以刺探情报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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