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看了谢桓一眼,见他没有别的表示,看来这一次要解开所有秘密了。他沉了沉心,继续说着,“我和霍青都错了,你阿娘不是九天凤血,有着九天凤血的人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那碧落黄泉到底是什么?阿娘身体这么弱必然是因为它的缘故。”无尘一想起阿娘虚弱的样子,心里便像针扎一样。阿娘,还没有生妹妹的阿娘身体是多么康健,带着自己去院子玩,荡秋天,放纸鸢,疯一天都不累。如今便是去院子里走几步,便疲累不堪。
“碧落黄泉,是霍城派祖师爷研制的古老秘药。相传那位城主与夫人十分相爱,但是红颜薄命,两人相处没多久,城主夫人便病入膏肓。为了能够延长夫人的寿命,城主翻阅了上古奇卷,终于在《异草志》发现了一种异草,碧落黄泉。此草雌雄同株,整株通体透明,至热为花期,至寒为果期。花蕊间黄蓝相间,蓝色宛若碧云天,黄色犹如黄飞沙,故名为碧落黄泉。除此之外,雄株可为药,活死人医白骨,雌株却为毒,竭智腐肉销骨,而其结血红色椭圆子。它长在深山里,很难移植,花期又短,为了能够成功移种,这位城主竟然用人体作为器皿,将碧落黄泉带回了青峰崖,最终救得了夫人的命。”
“只因此草入药太伤人命,救活一人便须多人丧命,城主在救治好夫人后,便回到密林中,将碧落黄泉如数毁去。只留下少许的种子藏在青峰崖的水晶阵里。原本以为一切都会湮灭在时间里,谁能料到几百年后,霍城派竟然出现了一个人,他不仅成功养活了碧落黄泉,还重现了血归元。这个人就是寄身于红岚的那个老头子。”说到这,了然脸上浮现了悲伤的神情,不由得想到惨死于自己手中的红岚。红岚终是被自己杀死了,第一次在青峰崖,第二次在去谢家别院的路上。
“碧落黄泉对寄主很是挑剔,能够真正育活而不伤己身的极为罕见。结续草只能在短时间内强行将人的体能急速隔离开,免得被碧落黄泉所吞没,却不能解去其毒性。碧落黄泉极为有灵性,虽然进入你阿娘的体里,却会趋向更为有力的寄主。我们没有想到它选择了双胞里的一个做为新寄主,而你阿娘则变得常年卧于病榻。纵然我们知道了双生儿中有一个人中了碧落黄泉,却不知道是谁。直到别院那晚,无奕她……”
了然看向谢桓,只见他喟然长叹,直说道,“这一切都因缘天定,你我二人非神仙,怎可能探知如此天机。大概无奕她命中注定如此吧。好在无笙无碍,跟着你学了这么久的医,到时候可助力你。”
“难道说,无奕才是九天凤血?”谢无尘方才大悟,最近这几件事都是冲着妹妹来的,难道和十几年前伤阿娘的人是一伙的?无尘突然想起昨晚遇到的青衣人,从怀里抓出了一个药瓶,递给师父,说道,“这是昨晚送无奕回来的人给我的,说是对我的胳膊有好处。师父你看一下。”
了然接过去,打开瓶塞,倒出来一粒药丸,仔细的闻了闻,还蘸取了茶水化开,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于是重新将药瓶递还给无尘,说道,“此药并无不妥,只是消肿化瘀的对症药,你或可与我给你的药同用。最好是先别用,给你药的人我现在还琢磨不透。”
“此人看起来跟师父颇有渊源,在别院时称师父为哥哥。可是十几年前毒害我阿娘的那个四岁孩童?”谢无尘握紧双拳问道,心里痛得发紧。
“他正是我的同胞弟弟,慕容曜。”了然一提起这个名字心里又悲伤又愤恨。
“同胞弟弟?可是他看起来与弟子年龄相当。难道他用了血归元,寄用别人的躯体么?”无尘一脸惊讶,昨晚遇到的男子,真的是师父的胞弟。
“我当初也不知道,后来在漠北与红岚交过手,重伤她之后,她趁着神志还是自己的时候告诉了我,慕容曜是我的同胞弟弟。当年,我母亲生产的时候,受惊大出血,当时生了双胎,其中一个孩子早已气息奄奄。为了不让我母亲伤心,我的父亲……”了然顿了顿,声音微微一颤,继续说道,“将弟弟封藏了起来,直到二十年前,我母亲才知道他的存在。我母亲一时迷了心窍,竟然打开了密道里的水晶阵,取出了碧落黄泉,想要为我弟弟续命。却未曾想到,这一切只是爹爹给她的圈套,只为了让她触发打开黑阵,放出被流放的前大巫司——红敖。最后母亲救活了弟弟,自己却中了碧落黄泉的毒。现任大巫司为了母亲和霍城派的长老们,便开启了水晶棺阵。当年霍青和红敖重伤我之后,带着还在襁褓里的弟弟,出了青峰崖,便直奔西蜀国都去了。也怪师父念着他是母亲费劲心血甚至搭上了命救回来,始终不忍下手,殊不知,反而害了你阿娘和无奕。”
“不是这一次红敖带着九溟刹反扑而来,我和你师父还不曾知道九天凤血是无奕。无奕应该是在破庙旁的暗道里接触了什么,才让她的中毒的症状慢慢显露出来。”谢桓说完这句话,不敢看向无尘。他知道他们兄妹三人对自己让无奕身处险境的做法心生龃龉。别说他们兄妹了,连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对待不住无奕。
“无尘,无奕的事情是为父的不对。为父太过于自负,将你们兄妹三人蒙到鼓里。以后你阿娘、无奕,就要靠你们兄妹几个了。”说完这句话,谢桓郑重的看着无尘,希望儿子能够保护好阿瑶和孩子们,自己才能心无旁骛的阻止这一场惨事。多年前小镇的祸事,不要在大祁国都上演了。
“现在我和你爹爹已经禀告了祁皇,采取了五城戍防营封城的措施,接下来还有好多场硬仗要打。无尘,你们兄妹几个都已经长大了,是时候去经历风雨,历练历练了。”了然语重心长的说道,看着无尘想起了自己年青的样子。那些年,阿娘死了,红岚被掳,霍城派覆灭,经历了那些的自己心生颓废,在漠北的黄沙里一点点将自己的心磨灭。如果那些年没有虚度,或许无尘他们也无需负担这些。
无尘看向爹爹和师父,发现他们青丝中掩映着几缕华发,这些年,他们过得也不轻松。如今自己已经长大,不能再埋首故纸堆里,应该多分担点了。
屋里变得很安静,只听见三个人的呼吸声。少倾,谢桓突然开口,“藏在外面的两个人,无笙、无垠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无垠和无笙走了进来。谢桓看着稚气未脱的孩子们,心里满是欣慰和心疼。“以后你们就是爹爹的盔甲,爹爹的后背就交给你们了。”
无尘和无垠点点头,无笙的泪水簌簌地往下落着。听闻这一切,只觉得自己心里的龃龉,真的不值一提。爹爹和师父有自己的无奈,诸多种种,他们也是受害人。
“现在实行封城了,有许多事情需要你们多费心了。无尘,你让飞铭和无奕陪着你阿娘,你跟着我,我这里有事情要交代给你。无垠,我知道你心从来都不在监察司,但是这一次需要你多用点心,你带着你们的人和赤羽军一块行动。无笙,你就和你师父一起,邀请都城里的杏林名家,准备好大量的药材。此刻的都城危在旦夕,我希望你们能够坚守住。”
“好了,你们且下去休息一天,明天就到各自的任上去吧。至于无奕,这些事就先不让她知道,让她好好养着身体。”谢桓挥了挥手,让他们散去了。了然也告退,留下谢桓一个人在书房。
待人走尽了,谢桓才放松下来,揉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仰卧在榻椅上,看着屋顶,心里怎么都平静不下来。自己这一生啊,没有负了君王,也没有欠了百姓,唯一亏欠便是阿瑶和无奕。到生命最后的一刻,谢桓啊,谢桓,你会不会后悔。如果没有小镇、没有霍然,那这些祸事便无从忧心了。可是那样的谢桓还是自己吗?人这一辈子,只有遇上了,经历了,才叫一生。
这厢谢无奕才刚刚睡醒,一睁开眼,姐姐的侍女阿香手里捧着一套藕荷色襦裙,带着一个小丫头已经候在一旁。方见无奕醒了,便湿了帕子给她润面,等穿完衣服后,阿香便请无奕坐在檀香桌子前,准备给她云面上妆。及笄的少女,无需太多脂粉,正是好颜色,阿香并没有施太多脂粉,只是在额间点上桂花香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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