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只是吃饭时闲谈,偶尔会跟个别人单独聊天,意外地没人产生伤害她的想法。逐渐地,有些人贩会主动找井小姐说话,有时甚至是深更半夜。
应鹰曾透过窗户缝隙看到,健壮的男子跪在井小姐面前,轻轻地握着她的手,眼神慌张闪烁。井小姐向他耳语,摸摸他的头。男子瞬间流如雨下,仿佛面前这个弱小的女童是来自天上的神女。
但很快,即便井小姐一如往常,人贩们却都不再与井小姐讲话了,有些时候甚至故意避开与她碰面。
直到一日深夜,孩子们在屋里睡觉,屋外突然有火光,有人大声叫喊将应鹰唤醒。
井小姐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应鹰也向外看去,愣在原地。
四个男人浑身燃烧变成四个火人,在院子里癫狂般舞蹈,大叫的声音十分痛苦,但始终努力保持站立,在院子里狂乱地奔跑,不去求救。
井小姐站在窗边,眸子里映着四个火人疯狂的舞蹈。
不久,他们的喊声引来了邻里。邻里迅速救火,其中三人因伤势过重不久死亡,只剩下人贩集团首领一人保住一命,被抓入镇抚司监牢。锦衣卫搜寻现场,救出了孩子,并找到了他们拐卖儿童的证据,验尸后发现四人均已自宫。
此人对诱拐儿童并与同伙对个别儿童实施奸杀一事供认不讳,但他的神智已明显不正常。在被问道为何自宫时,他答道,“因为太脏了,太脏了忍不了了,就割掉了。”
当问到为何点火自焚时,他一直盯着案桌上的烛台,说因为太冷,随后趁看守不注意突然抢过烛台点燃了身上的囚衣,流泪大喊道,“冷!太冷了!死亡太冷了,地狱太冷了!我不想死!点燃我!点燃我!点燃我!”看守及时灭火,才没让他被烧死。
但他最终依旧死于自杀。据当时住在他对面牢房的囚犯供述,那人呢喃着太冷,一边将双手伸进囚衣里摸腹部取暖,不久便挠起皮肤,挠到皮开肉在鲜血淋漓,他摸着自己的血说了句好暖和,于是指甲插进了肉里,撕开肚皮,掏出了肠子将自己裹住。可是,由于失血过多,他直到临死前还呢喃着太冷,冰冷地死去。
狱卒皆以为他们被亡灵缠身,只有井小姐跑到应指挥使的面前说,“是我一步步诱导他们点火自焚,教唆他们自杀的。”
一旁的应鹰回想起当时井小姐看着火人狂舞的场面,仿佛在欣赏自己的艺术品。
应指挥使不知是否相信了井小姐的话,至少在这一案件的卷宗里,井小姐和应鹰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终于有一天,应鹰鼓起勇气开口问井小姐,她是否享受以这种手段惩治恶人。
“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应鹰愣住了,他仔细斟酌,最后决定说实话,“我觉得你做错了,不论多大的罪恶,惩治恶人的应该是正义、法理,而不是个人。”
井小姐抬起头仰望星空,她安静地说,“你说的对,我做错了。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速战速决?等查出真凶时,又会有多少孩子命丧黄泉?恐怕没有人会觉得我做错了吧,那些人恶有恶报,死得凄惨活该。
但我知道,你也知道,我错了。虽然我从没有把他们的死相当作自己的杰作,不论用多么美好的饰物装饰,这群人终究是丑陋的。我看他们的死状绝非欣赏,只是为了把自己的罪孽刻在心上,毕竟,这世上无人能惩治我的恶。”
那样安静的井小姐,应鹰第一次见到,她的的侧影,仿佛被世界抛弃了一般孤独。但那时的他,还没有胆量对她承诺什么。这是他一生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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