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脸上堆满了欢天喜地的笑容推门进来,见我漠然坐在桌边,不尤眸露担忧的问道:“花魁昨夜可还好?”
我被问的一愣一愣,果然是老鸨做的好事。想了想,我若说什么都未发生,她定然是不信的,我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甚好甚好,颇是神清气爽。”
只见老鸨一副吃惊不已的模样,嘴巴张的近乎可以塞入一个鸡蛋。“我还真是捡的个宝贝,你可不知道啊,之前那个花魁宁死不屈的模样啊!”
“…如此说来,倒是要谢谢您了。”我艰难地说道。
自那日后,许久不见楚凉。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空落之感,也许是因在这陌生之地遇见相识之人着实不易罢。老鸨不再来烦扰我,顶着花魁的身份,倒也畅快。正寻思着钱小七逃了,那琴师可会继续教我?却听闻一阵琴音悠悠传来。
我收拾衣物的手不尤一顿,三天面壁思过时间已过。许是那位琴师来了。我蹑手蹑脚走到琴师的门前,扒着窗往里看,模糊的紧,隐约可见一个冷峻肃然的身影。隔着如此之远,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我直了直身子,推门而入。想来拜师学艺,还是应当毕恭毕敬的。
“付兄今日来的真早。”待他一曲弹毕,我方启唇言。
付兄并未抬头,分明是极其普通的一张脸,却在他凌人的气势下变得与众不同,甚至令人难以忘怀。“你可长记性了?”
见他突发此问,我的大脑飞速运转,须臾寻见最佳答案。一副乖巧天真的模样,“付兄哪里话?将弦拨断本便是念安的失职,付兄之责罚实乃恰到好处,不知今日可否教念安些基本功?”
付兄没有急着回答我,只是缓缓拨动琴弦,娓娓动人的曲调不经意间自他跃动的手指下流泻而出。曲调甚是熟悉,一股暖流顿时涌上心头,我似是在何处听过,意欲深思,那厢付兄却颇是漠然的说道:“姑娘还是请回吧。”
啊咧?见我目露茫然之色,他勾了勾唇角,起伏之间,正好落下最后一个音。恣意起身,即使是微笑都冷若寒冰,“姑娘并非弹琴之才,而面目和善,如若有意行他事,恐怕能有一番作为。”
说罢,长袖一挥,转身离去。我见他将出门去,不尤往门前一挡,丝毫不顾及形象地问,“你只需告诉与我,你方才弹的曲,由何而来?”琴师一笑,不费吹灰之力便打掉了我横在他胸前的手臂,“端国而来。”说罢便毫不留念的踏出门去。
端国么?怪不得会有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我揉了揉被他打的生疼的手臂,哼了一声。
却也不道他古怪,正因他的一首曲子,迷失了我的心性。只是走到琴前,尝试着扒拉了几下,心中却似知晓该如何弹一般,竟将方才付兄所弹的曲分毫不差地弹奏了出来。
我分明从未练习过,怎会这般熟悉?头忽然剧烈的头痛起来,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位一袭红衣的女子,面容并不清楚,只是那女子高贵优雅,却能令人感受到她的迷惘,不知为何,我竟读出几丝落寞的意味,她似是丢了什么物事,如同一个疯子一般寻找。手指在颤抖,哪怕头痛欲裂,我也要弹下去。
便在此时,有人按住了我的手,我抬眸却见去而复返的付兄。
“既言明不妥之处,何故自寻烦恼。”
我第一次没有装傻,微微直了直身子,用尽可能淡然的语气说,“你真的是个琴师么?”
“我不过恰好擅琴,却非琴师。”
我浅浅一笑,声音却渐渐冰冷。“不,你明白我的意思。”眼波流转“你究竟知道些什么?”纤纤玉手欲挣脱他的桎梏,无奈竟被牢牢攥住,他只是握住我的手。掌心的灼热温度竟令心跳慢了半拍。
“你想做…唔…”他竟将食指压在我的唇畔。声音不深不浅似乎只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然儿,愿意随我回去么?”
我正欲开口,却想起他的食指尚未移开,心间却有许多顾虑,一时间心思宛转。
我本便是两国友好的象征,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一道圣旨便将我送回端国,但我也有可能永远留在凌国。若是擅自离开,岂不是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祸事。
他似乎总能一眼洞穿我的所思之事,转而搂住我的腰,给了我一个拥抱。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令我不犹魂不守舍,局促不安。楚凉劝我随他回端国,琴师亦劝我随他回端国。
这些人究竟是有什么目的?我捉摸不透,却冷汗淋漓。我冷冷淡淡的抬起头,语调不含一丝感情。“你想做什么?将我作为你手上的筹码么?”
可他却呵呵笑了起来,分明是清脆的笑声,在我听来却无比刺耳。“筹码?你以为现在的你能有多重要?端国会为了一个你去与凌国交战么?”他复冷笑道:“你莫忘了,你不是惊月长公主。甚至连她女儿的身份,都没有几个人会在意。世人在意的,只有她。”他放开我,我的身子失去重心忍不住向下坠去。可在关键时刻他却揽了我一把,防止我跌倒。我垂下眼眸,默默推开他,“我与她,从来都不需要比较。她是她,而我,是我。你方才唤我然儿,是何等的亲切,若不是这之后的言辞冷漠,我想我都要相信你是真心待我的了。”
我指了指门,“你走!我宁愿一辈子在落水渊,也不愿与你走。”
付骁寒却抿唇浅笑,平凡的相貌却令人险些挪不开眼。他未理会我过于激烈的言辞,而是伏下身,手指轻轻拨动琴弦。先时破碎的音逐渐连接成曲,熟悉的程度,便仿佛我曾听过一遍又一遍。这样的感觉委实不好,分明熟悉,却又如斯陌生。
“啊!”我紧紧捂住脑门蹲下身去,又是这样令人头晕目眩的感觉,真的好痛。我分不清是头痛还是心痛。还是二者皆痛。只是这曲如同黄河之水浩浩荡荡奔腾不息。须臾,我不再感到疼痛,我似乎做了一个梦,梦中浮现的竟是一个完整的故事。那不属于我,却无比真实。女子惊美的容颜闪现于脑海,我的心中不犹浮现出二字--惊月。抑或该称呼她为我的娘亲。
不对,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那女子一袭红衣艳美,只是容颜虽精致,却与端国第一美人的名号相出入。不,她不是娘亲。确切的来说,她应当是我现在冒名顶替的花魁,沈念安。不曾想,落水渊渊主的女儿,竟然与端国第一美人有几分相似?若说这二人毫无关系,我委实是不敢相信的。我与惊月长相本便相似,沈念安若是与惊月长相相似。那么换而言之,便是我与沈念安有几分相似之处?
我不会是沈念安的女儿吧?我被自己这一大胆猜测吃了一惊,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于端国待着几年,怎会与落水渊有何瓜葛?况且,如若我是沈念安的女儿,那么这些年在凌国做质女所受的屈辱岂不是白受了?
故事发生在十几年前。
迷雾重重,我好不容易探寻到了沈念安的气息。彼时的她,适才出落为一个俏生生的美人。正因是落水渊渊主最为宠爱也是唯一的女儿,平日里心思极为单纯。也正因如此,纯净的心灵多了几分好奇心,总是喜欢去探寻落水渊之外的世界。
从第一次逃出落水渊,为凌国繁华的街巷所吸引之后。但凡得了空闲,沈念安都会偷偷溜出去,或是买一些糕点,或是买一些小玩意儿。在寻常人眼中颇为普通的物事,在她眼中却极为特别。可是沈念安是何人,是落水渊未来的渊主。落水渊渊主岂能任她胡闹,前几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便罢了。怎知她出入落水渊越来越频繁,直到有一天,落水渊渊主再也忍不住,痛斥了沈念安一顿。心思单纯的大小姐哪里受得了这般的训斥,转身便跑出了落水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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