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棕是第一次去地府。
这句话似乎是废话。毕竟一般的生灵只有在死亡的时候才会到这里来,在这里决定轮回转世还是下地狱受苦。
他也只是一个一般的小妖。
他随长乐在人间生活的时候,也看过人间拍的关于地府的作品。由下朝上绿幽幽的打光,比妖族长相还要诡异的怪物,周围遍布的刑具,四处凄惨的嚎哭,无一不透露着地府的阴森可怖。
所以,当长乐把他带上船,船桨一撑,这艘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小木船驶离岸边的时候,小棕还是没控制住,打了个冷颤。
他想起不久以前,长乐严肃地问他:“你愿意为了实现你领主的夙愿,陪我去地府走一趟吗?”
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但他毕竟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妖。即使他愿意为了自己的领主献出生命事实上他觉得,西艾兰德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为了领主献出生命但生命毕竟是宝贵的,如果能够不献出生命的话,他觉得最好还是保住的好。所以如今虽谈不上后悔,确实也有一点点害怕。
越往前走,天越阴,雾越浓,风也越大。小棕在想,北郭的风雾是不是就受这里启发做成的。
奇怪的是,尽管风很大,水面上也泛起不小的浪,但他们的小木船仿佛在另一个空间里,稳稳当当地前进着,看长乐划船也轻轻松松,没有吃力的样子。
终于到了天阴如墨的地方,风暴已经完全裹挟了雾气,筑成一栋结实的风墙,劲风呼号着,小棕毫不怀疑小木船进去就会被绞碎。
他终于开了口,语气却很平静:“阿乐,你说实话,我们还能活着回来吗?”
长乐低头看了看他视死如归的脸,面色严峻地回答:“不好说。”
小棕点点头,不再多问,凝视着前方的风暴。
为了领主!
小船缓缓驶入。小棕耳边全是尖锐的呼啸声,周围一片混乱,甚至连长乐也看不清楚了。
就当他以为他的犬生牺牲在了领主梦想之路上时,风声乍停。眼前是一处平静的海涛,浪花温柔地一波波拍在岸上,沙子金黄柔软,不少人在安逸地晒着太阳,不远处甚至还有几棵棕榈树,树叶舒展,微微晃动。
风太大,一定是把我们刮错地方了。
这是小棕的第一反应。
但长乐娴熟地把小木船停在岸边,拴好,上岸,又满脸笑意地向他伸出手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被长乐骗了。
“地府居然是这样的?”小棕下船后愣了一会,惊诧还是压过了被骗的恼怒,开口问道。
长乐牵起他的手往前走:“是啊。人们总会对未知的世界感到恐惧,地府又是死后的去处,还肩负着惩戒恶人的职责,难免会被想成是最可怕的样子。实际上就是这样的啊,普通人死后也不一定能立刻转世,要等位子的,这段时间干嘛不舒舒服服地过呢,人间已经够苦了。”
“那阎罗王呢,还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他们都不管的吗?那些恶人也过的这么好吗?”
“你看到的这样子,就是阎罗的意思。”经过冰淇淋摊位,长乐给小棕拿了一个奶油甜筒,“恶人自然有恶人的专属去处但大部分人都只是普通人,努力活完了这一生,不应该再受任何苛责。地府刚建的时候确实还没这么完善,善恶美丑惩戒轮回都在一块完成,体验极差。后来就不断改进了,与时俱进嘛,阎罗比我还了解人间潮流。”
小棕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白发染成彩色,扎了一个揪揪,戴着墨镜,穿着朋克的老爷爷形象。
他们走到公路上,坐进路边停着的车里。长乐递给司机一张纸条,司机看了一眼,启动了车子。小棕沿途看着街道两边的风景和建筑,想着死后如果是这样倒也不是很可怖的事,但死亡就代表着舍弃了当世的身份和关系,舍弃了他的父母兄姊和挚友,这样看来还是要好好地活着。
车子行驶了好一会,最终停在了一处带院落的小别墅前。下车的时候,司机殷勤地来开门。小棕这才发现司机是一架骷髅,只不过身上的小西服穿戴整齐,又戴着礼帽和墨镜,想必也是怕吓到初来地府的生灵。
长乐挽了挽头发,牵着小棕摁响了门铃。
很快,一个身材高挑的大姐姐走出来,穿着一身考究的制服,戴着眼镜,头发打理地格外整齐。走近的时候小棕看见大姐姐的瞳孔像是领主在强光下的样子,一条窄窄的瞳线,深黄色。她开了门,对着长乐略一点头:“您来了,好久不见。”
长乐拎起一个礼物盒递给面前的大姐姐,小棕甚至没想明白她从哪里拿出来的:“好久不见,我给你带了礼物哦。”
大姐姐一愣,浅浅笑了起来,又很快换上官方的表情:“您客气了!请随我来。”
大姐姐走在前面,保持着听不清后面交谈但又能确保后面跟上的距离。小棕摇了摇长乐的手,悄悄问道:“这个姐姐是管家吗?”
长乐侧了一下头:“不是,戴眼镜的姐姐是助理管家也是个姐姐,管家很好认,总是穿着各种收腰的裙子,有点像高级女仆另一个姐姐是园丁,经常戴着手套和帽子哦,还有一个姐姐是厨师,厨师姐姐的特征是穿着围裙,头发常年盘着。”
小棕点点头,虽然没有完全记住,但起码知道了这个姐姐是助理,其余的姐姐见到再问。他同时又浮现出一个朋克老爷子被一群年轻小姐姐簇拥的画面,暗戳戳地想着阎罗真是……恶趣味啊。
“主人就在这里,我就不妨碍了,如您有事还请尽管吩咐。”助理把他们带到一个房间前,退下了。
长乐深呼吸了一口,又挽了挽头发。小棕有点纳闷,长乐一个平时连梳子都懒得用的人,什么时候对头发这么上心,难道是紧张?难得她也有紧张的时候。
她抬起手,准备敲门的时候,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穿着像十九世纪欧洲贵族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你是不敢敲门吗?”他戏谑地开口,“我还以为,你要再过一千年才敢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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