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
“对。”章栖宁点头。
“就和杀人一样,第一次动手前所有人都会犹豫,可一旦动了手便会染上一种瘾。无论是害怕、恐惧还是兴奋,这种比一般都更强烈的感觉会笼罩一个人的一生。
有受不了的人会被这种感情击溃。另一种人,他们则会对那种感觉上瘾,并有意无意地继续那么做。
在一次次的过程中,甚至还可能产生某种情结、怪癖或者扭曲的信念。也可以称作心魔。”
季然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当家在用自己儿子当祭品之后染上了一种瘾。将第一次中的某个环节当做了固定的一节,甚至…对于他来说,那可能更像某种仪式。”
章栖宁:“不错。金钱是勾起他欲念的饵,再一次又一次的得利后,他的胃口被喂大了。
或许在第二次时他还有些害怕,但渐渐地连这最后一丝害怕都被吞没了。自己的骨肉,这在他看来是必不可少的,而且...”
章栖宁抬眸看向陶雪戚,陶雪戚对上她的视线,笑了笑,自然而然的接了上去。这句话由她来说才能被证实。
“而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谁都想要把太岁据为己有,别人的孩子在他们看来并不是他们的所有物。若有朝一日事发还容易惹来麻烦。
家族留下嫡子女就好,有大把的庶子庶女可以利用,私生子当然会更好。”
“究竟是怎样的父母,才会对孩子做出这种事...”
季然皱眉,此事有违天理伦常,早就超出了他的底线,要不是有真正经历过的人在场,他根本无法想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恶。
“舐犊情深,这四个字是一种天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是一种天性。当一种压过另一种,无论是哪个都是让人惊叹的。”章栖宁淡淡道。
在她的生命里,那样的温情她也只感受过一次而已。
闻言,展隋玉不禁抬眸看向章栖宁,知道她是想到章父了,那个曾给予过她一次温情,然后将自私的血溅在她面前的男人。
章栖宁神情放松,带着一丝浅笑道:“季公子不用太悲观了,这世上的确有陶家这样的,但更多的还是普通人,大家都没这么变态。”
说完她还不忘叮嘱陶雪戚,季然的心就跟吹出来的麦芽糖似的,薄薄的一碰就碎,平时可得小心。
季然眼角抽了抽:最没资格这么说的人就是你。
她怕不是忘了前几日是怎么折磨他这颗脆弱的心了。
谁知章栖宁反口就说,“麦芽糖加热时融化成一滩糖浆,再怎么弄也不会碎。不管做什么,时机总是很重要的。”
说完她抿嘴笑了笑,季然本想说些什么,可余光瞥见陶雪戚在沉思,然后赞同地点了点头,觉得她这话说的可圈可点。
季然忽然沉默了。
“哈哈,林昭你看你看,我就知道,季然以后绝对斗不过陶雪戚!”
不见展隋玉吱声,章栖宁看着他道:“怎么了?”
展隋玉目光落在她脸上,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一件事,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
“陶姑娘。”展隋玉侧身朝陶雪戚望去,“你刚刚说,因为家族原因,每代当家都会把嫡子女留下。出于陶家对血缘的执念,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但...你又是怎么回事?”
对啊,陶雪戚是陶家的嫡女,又怎么会被用来招太岁?
“虽是嫡女,但耐不住我娘怀我的时候好,会在所谓的阴年阴月阴日附近。并不是不要嫡女,而是从一开陶家的当家就不在乎自己的骨肉,所以嫡女又怎么样呢?”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确不容易遇到。”章栖宁点了点头,“难怪。”
季然:“可是产妇生孩子这种事又不能控制,更有人一生便是两天一夜,再久的也有。”
章栖宁笑了笑,调侃道:“季公子,你懂的很多嘛。”
季然面上一红,这个章栖宁怎么总是这么不正经?展隋玉就这么由着她?
“总之要控制在阴日阴时,这得看天吧?又不是能强求得来的。”
“怎么不可能?”
章栖宁和陶雪戚异口同声道。
章栖宁:“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陶雪戚勾了勾唇,内侧鲜红的胭脂此刻看上去像血一样,她道:“不能把陶家的当家当作普通人来看,我这个年月日包括时辰在内都分毫不差的人站在你面前,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可是...”
“季公子,你不知道有一种药叫催产药吗?”
“催产?”
“嗯。”章栖宁点了下头。“其实还有更直接的办法。”
说完她朝陶雪戚看过去,以她目前对陶家的了解,她觉得陶父用这一种办法的可能性更大。
“什么?”
章栖宁定了定,见陶雪戚神情没什么变化,于是开了口。
“剖腹取子。”
“剖!?”季然大吃了一惊,以至于后面的三字都没能说出口。
展隋玉虽然猜到栖宁开口的办法肯定骇人听闻,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愣了愣。看向陶雪戚,她表情没有大的变化,垂眸含笑。
虽然未曾见过面,但到底是孕育了自己的生母,对于那可怜的女人她还是抱有一丝感情的。
因为她这样的反应,他们知道章栖宁说对了。
剖腹取子...
如果是那样的确能保证在陶父需要的时间里,让陶雪戚出生。
只不过,这个办法的难度太大,也没听说过这世上的大夫谁有这本事。能保证母子平安?
不,不可能的。
陶雪戚:“他按照卷轴上说的,找到了最适合招太岁的人,仪式也成功了。因为成为太岁的肉身,我刚出生时便记事。那场面,呵...”
真是想忘,也忘不掉。
睁开的第一眼便见到男人眼神狂热带着一丝魔怔地看向自己,口里不断念着:“成了,成了,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用刀剖开妻子的肚子,所以他身上喷的到处都是血,像是从血水里爬出来的一样。
因为他早就有这个打算,所以根本没有什么产娘,整个房间里只有他,她,和一个连孩子都没见上一面的母亲的尸体。
若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她怕是不愿意怀上自己的。
陶雪戚没有往床上看过一眼,所以她并不知道这世上曾有一个女人,即便被开膛破肚也一直撑着一口气,直到看到她从肚子被活生生抱出来,才闭了眼。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季然问道。
“因为血缘,因为占有。比起父亲,母亲更容易和孩子产生感情,也更容易被孩子依赖。他不希望有这个威胁存在。”
陶雪戚冷漠地道。
季然有些恍惚:“仅仅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陶雪戚叹了一口气,“是啊,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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