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泉池水道的门洞出口在玄武门东面城墙下一里多远处,墙外御沟护城河与潮沟相通,可直达后湖,能一直通到江边,走出去就是海阔天空。
尽管水道门洞口只有一丈多宽,水面与拱顶之间也只剩五六尺高,快被涨水淹没,但远处就能看到门洞里面火把光亮忽闪,大铁栅已经不冀而飞,正有少量军士划着船队,打着火把从洞口进来。
刘义符心中一松,没敢轻易靠近渠边,抬头望了望城墙顶,那女墙上明明挑着宫灯,点有火把,竟然静悄悄的,连个张望的军士都没有,如此反常,值守的护军府士兵必是被军官弹压调走。
再看三丈宽的河沟对岸,数百敌军列队放箭不止,不时有小队敌军抬着大木往河中小船上拍击推阻,甚至往门洞口拍打,使得小船队形纷乱,不时发生碰撞。
而渠中河面小船上,早先奉命赶到此地驻守的韩龟寿等内侍、侍卫已不见踪影,或许是先出城了。船上尽是冗从营士兵竖盾在船舷抵挡,后排则张弓放箭还击,偶尔有火箭落上船,让军士们扑火一阵大乱。
好在外面还有船队在源源不断地进来,一溜地靠近东岸,兵力持续补充下,一时互相放箭,倒是势均力敌,令敌方弓手也有不小的伤亡。
垣护之观望了一会儿,请示道:“官家!那船只容不下太多侍卫,咱们离河岸有百步之远,这在敌方一箭之内,待末将命侍卫以伍为单位,每伍带一两名伤兵,以小盾护持一次冲过去登船,官家也不要露面,不然那箭矢太密,还有那大木会推翻小船!”
“好!那你赶紧再调兵分队,派人传令公休与兴业快快赶来!”
刘义符目光在河中长长的船队中搜索,始终没看到熟识的冗从营军官,不过那些狭长型小船倒都是没有满员,每船四五人,冲过去倒不担心超载。
等了一会儿,垣护之把策略军令下达,侍卫们分散成十几个五人小队,沿空地一字排开,接下来各小队就要配合着自己带伤兵冲过去了。
刘义符身前是三名身高体壮的侍卫持盾拼接,自己则举盾架着头顶与前面的侍卫,垣护之过来跟在侧后,顶上再加一盾,这防护不算严密,但绝对比没有盾牌好很多。
“冗从营将士听着,准备接应!”
垣护之刚喊了一声,还来不及下令,侍卫们太紧张,许多小分队就开始往前跑了,这下没办法,刘义符这一队只好也跟着往前大步狂奔。
此时只要稍慢一点,或停一步就是箭靶,快速跑过去反而能避开,所以,战阵之上,很多时候就是要猛冲,只有跑得快,敌方弓箭手才难以捕捉目标。
十多人一齐奔跑,哪怕是分散的,脚步声的动静也很大,刘义符还没接近渠岸,就听得前面和头顶尽是一片叮叮卟卟的乱响,举在头上的盾牌传来一阵阵激烈震动,箭矢携带的强大劲力直震得手腕一阵酸麻。
好在箭矢也是一波波的,间隔一段空隙时,侍卫小分队就直起腰加快脚步,这不算长的一段路跑得很不容易,到了沟渠边时,下面水边已有冗从营士兵直接在水边搭上栈板,或直接双脚蹈水,伸手四处拉人上船,显得十分忙碌混乱。
渠沿到水边小船有一段丈许斜坡,小分队在这里就无法维持了,且离对岸近,箭矢穿透力极强,更加危险。
“前面的三位小心,自己去找船,官家跟我走!”
刘义符听到垣护之低喝一声,接着就被他一手持盾护前,一手拉着就连跑带跳,几步到了水边,马上就有几名士兵过来不由分说,以盾遮护架起两人就推上了船去。
“还等什么?快划船走,官家在此!”
垣护之一上船就连声催促,船上正有四五名士兵持盾缩成一团,显是听到了,一齐回头张望了一眼,当即低伏在船舷边推动木桨,正好前后相邻的两条小船也接上侍卫,一起离开河边前行,倒是分担了不少的敌军箭矢。
刘义符此时很有些狼狈,与身后垣护之一起持盾遮护左侧,悄然向西岸张望了几眼,就见数排成队的弓手之后,火光闪耀下,一名中年大将倒背着双手,一脸忧虑无奈之色。
檀道济,堂堂名将竟为贼所用,若此人不附从王弘、谢晦,那么这次宫变就发动不起来,王谢之辈正是狐假虎威,可惜了。
小船到门洞还有一段距离,几支大木从对岸拍打下来,刘义符的小船划得飞快,倒是有惊无险地避过,临入门洞,刘义符回头再看了一眼建康宫方向,脑海中竟莫名浮起某句名言: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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