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当天,爸爸妈妈结束了工作,带着衣服和礼物回到农村,与过去不同,今年家里挂满了小迈画的画。
正堂,爷爷正在挂着族谱,族谱上面的小人画的工整,喜庆,满堂添彩,象征着家族兴旺。挂完族谱以后要挂年画,贴春联,摆蜡烛,祭祀(土话说供养),祭祀用的吃食是奶奶亲手做的。
一般来说,正堂的供桌上要垫着红布,铺上黄纸钱。第一排摆零食糖果,第二排摆水果,第三排摆奶奶做的米饭,米饭上插着翠绿的菜,底下铺着豆腐红枣,十分好看。摆完以后,桌前地上放个蒲团,用于初一拜年时,家族里的男丁们磕头跪拜。
看爷爷打纸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打纸钱之前,爷爷会祭出他那把极其精致的小锤,把一个铜钱放在一摞黄纸上,用小木棍一定,拿小锤一敲,就是一个浅浅的纸钱印。
这样一排排,一列列地敲,声音清脆悦耳,小迈趴在炕上,托着腮,听的十分享受。
不仅正堂要供养祖宗,在天井里还要专门放一个凳子,摆上香炉供神,香炉上插三支香,一左一右架上两副红筷子,同理也放一个蒲团,只不过这个蒲团,只有爷爷会跪。
除夕晚上第一碗饺子,是要放在这个小供台上的。
小迈虽然有信仰,但对这种“迷信行为”没有妈妈的那种排斥感,她觉得这是种仪式感,一系列的活动都很有趣,做这些事的缘由也很有意思。
大门口,要放个横木,似乎有挡灾拦祸的意思,要放到正月十五。
有的人家喜欢在门檐上挂俩灯笼,红彤彤怪好看的,可惜小迈家没有这个习惯。
中午,该摆的东西摆好,就要放鞭炮了。爷爷挑一根竹竿,把长鞭往上一挂,爸爸点了火就跑,在一边看着,直到鞭炮噼里啪啦的放完。
中午这顿饭,吃的草率,一切隆重,都要留到午夜。
村里过除夕夜有俗成的规矩,吃饭要按着辈分排先后,小迈家一般在凌晨十二点下饺子,一点吃饭。
吃年夜饭的时候,二叔三叔来拜年,陪爷爷多喝了两碗酒,奶奶兴致上来,也嘬了一小口,话题自然也是从小迈开始,再讨论些家长里短。
三叔当兵当的苦不苦啊,二叔工作累不累啊,小迈的爸爸是大哥,也要说一些这一年劳作的心得。
春节联欢晚会也播完了,一家人会针对它展开一顿深刻的评论。
评论完,换个台,从头开始看春节联欢晚会。
很快,二叔三叔吃完一碗饺子,小迈的爸爸就要跟着二叔三叔的队伍去爷爷的亲兄弟家拜年,按照规矩,也是吃一碗饺子就换一家。
等爸爸回来,妈妈就要和爸爸一起,在凌晨三点多的冷风里,走过村东到村西那段不长不短的路,到爸爸为妈妈买的那个西屋。爸爸在那里,养过猪,开过澡堂,妈妈在那里,做过理发师。
这一晚,爸爸一定会在西屋,燃起那个大锅炉,煮沸里面干净的水,和妈妈一起,舒舒服服地洗个澡,褪去这一年的辛劳。
按照以前的习惯,小迈是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的,因为小迈在七岁以前很少见到爸爸妈妈,每次见到都要缠着父母。但这次小迈没有跟去,而是躺在了爸爸妈妈的婚床上,这里已经变成了小迈的专属工作室,天花板上那个灯咕噜噜地转,还会变色,浮夸又笨拙。
这一晚,灯不能熄,它要替人们守夜,独自散发光芒,捱过这寒冷的夜。
小迈在一大团棉被的簇拥下,睡的异常香甜。
梦里有金山银山,有幸福的一家人,有宽敞的别墅,有帅气的机车,就是没有上一辈子的焦虑,和那个自以为是的臭男人。
一切都在喜气洋洋的氛围里,获得了新生。
小迈如果第二天醒的早,会在枕头底下翻出几个红包。
除夕过后,又长一岁。
小迈也是个六岁的大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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