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睁开眼的时候，着实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他周身全是破碎的验神阵，断壁残垣处在水中静止不动。

验神阵发出淡淡的青光，青光顺着水流慢慢的流转到沐清的身体四周。

沐清这才注意到，他自己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他的风神的肉身终是已经覆没，现在的他只是验神阵的灵力凝成的一个精灵罢了。他只是一个承载着风神全部回忆的新生之人罢了。

沐清醒来有一段时间，只是从未挣脱过验神阵和无妄海的禁锢。他的力量还太过薄弱，他还不足以与通天塔对抗。

沐清再次见到乐晗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看着乐晗拿着石子丢进无妄海里，做着精卫填海一般无助的努力。那个曾经被他捧在手心里瘦瘦小小的女孩子，脸上没有笑容了。她好像又瘦了，宽大的衣服好像挂在骨头架子上。

他的女孩子，生活过得太苦了。

只要你在水里，你就不知道你自己在哭。泪水混在无妄海水里，沐清只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好疼，心也好疼。

疼到他不得不闭上眼。

可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的女孩子已经不在。

每天，沐清看着站在水边的乐晗，女孩渐渐从浓郁的悲伤变成冷酷的淡泊。

沐清也会害怕，他害怕乐晗已经把他忘了。

人都是自私的，沐清为乐晗献出了生命，他不可能什么都不求，哪怕是在记忆里的一个小小的片段也值沐清付出这条命了。

可沐清又想无私一点，他不想乐晗记得他了，他只是想乐晗快乐而已，哪怕乐晗的快乐与沐清无关。如果乐晗为了沐清伤心不已，沐清也不开心。

沐清是矛盾的，可乐晗不是。

乐晗的心已经完完全全的系在了沐清身上，改不了了。

沐清有时候看着乐晗把整座验神阵丢进无妄海，若是角度偏一点就要砸到沐清还没成型的身体上。乐晗有时也会把验神阵碾成渣撒进无妄海里，这种时候，沐清就觉得自己像是一条鱼，要被鱼食砸晕的那种。

某天，沐清看着乐晗忽然产生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想了好久才想明白那种感觉到底在上面时候出现过。

是在苍州境的幻境里。

那时候沐清看着小女孩儿，总觉得她和长大之后的乐晗不是很像。

美吗？美，确实美，两个女孩子都美的不可方物。

像吗？像，确实像，两个一大一小的和复制粘贴也差不多。

可就是觉得不像，那种念头和感觉一出来就停止不下来。它在沐清的脑子里扎根深种，让沐清越来越怀疑这件事情。

直到那天看见乐晗。

记忆呼啸而过，沐清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他刚刚诞生，什么都不懂，对所有的事情都提不起很大的兴趣。老风神总说他这状态太过淡泊了，并不是什么好现象，总是让他出去走走。

沐清那时候什么傻傻愣愣的，听了老风神的话漫无目的的走着。

走着走着，仿佛冥冥中自有缘天定一样，沐清走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北冥大荒。

荒芜的北冥大荒，毫无生灵的气息。

只有如同鬼魅一般的笑声，那明明是在笑声，可听者都能听出那声音里的悲伤。

万鬼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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