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灵山脚，熙熙攘攘。

小孩子安安静静的靠在树下听着爷爷讲故事，对小孩子来说，爷爷的故事可是比先生那些之乎者也要有趣的多。

“爷爷，真的有神仙的存在吗？您讲的故事都是真的吗？”小孩子眨巴眨巴大大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的爷爷。

小孙儿和爷爷长的很像，尤其是一双眼睛，都透着灵气。

“来，你到爷爷怀里来。”老人家朝小孩子招招手，拦着小孩子一起靠在树下乘凉，“爷爷啊，真的见过天神，爷爷和奶奶的婚事也是天神给定的，你看爷爷和奶奶多恩爱呀，咱们村啊，是受过天神福泽的，所以，你要快快长大，来好好报答天神。”

“嗯，我一定好好报答天神。”小孩子笑着，缺了牙的嘴大大的咧开。

老人家欣慰的笑了笑，对孩子说：“去玩吧。”

小孩子蹦跶着脚丫，欢快的跑去玩了。

老人家一个人坐在树下，看着不远处的福灵山，喃喃自语道：“婉桃啊，我们的孙儿已经长大了，他说会好好报答天神的，你说，我什么时候去找你好呢？”

“我想婉桃还不想你这么早就去找她。”

好久，好久，没有听到的声音响在老人家的耳畔。那声音，让已年过七旬的老人，瞬间湿了眼眶。

“知恩，好久不见了。”

乐晗笑盈盈的站在知恩身后，她看着老人家的白发，几十年前的经历逐渐出现在眼前。眼前老人的身影与那时小小的孩子的身影逐渐重叠。

“知恩，你可还认得我？”乐晗问。

老人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颤抖着转过头，在看见乐晗的那一刻，泪如雨下。可惜他的双腿已经老到不能用了，所以他再不能跪拜他的神明，他对此愧疚不已。

“我怎么会忘了您呢？您还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呢。可惜我不能在跪拜您了。”

年幼无知时，他曾见神。那时候的神也是年幼无知，甚至还没有恢复五感，还是残缺不全的神。

而今物是人非，孩子变成了老人，神变成了万物之主。

乐晗和知恩聊了很久，两个失去爱人的人，有时候在某些情感上总是会莫名的相通。

“我还是会想他，还是忘不了他，我找不到复活他的办法，也没有办法打败通天塔给他报仇，我是不是，很没用。”乐晗说。

“新神大人，我认识您的时候您是新神大人，所以在我心里您永远都是新神大人。大人，因为人的寿命有限，所以我们只能尽力在有限的生命里看开一些事。”知恩慢慢说，人上了年纪，脑子和语速都变慢了，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滋味。

“婉桃是三年前离开的，病死的，走的时候很痛苦，我把她葬在了福灵山上。最开始我真的不能接受她离开我。我年轻的时候想考取功名，是她一直照顾我；成家之后，我官运有过一阵的不顺畅，也是她不离不弃。好不容易过上了几日好日子，她却病倒了，走了。”

“两年前，我去山上见她的时候，不小心摔下了山。我当时很是狼狈的躺在谷底，我看见婉桃来找我，她让我好好活着，她会在那边等我，等我过去和她团聚，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说她生气了，气我不好好珍惜她怎么珍惜的我的生命，所以她不允许以后我自己一个人去见她了。我的腿，就是那时候摔坏的。”

“新神大人，你的命，是风神大人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的。他一定不希望你变成这个样子，这个他不喜欢的样子。我印象里的新神，一身白衣站在漫天星光之中，率性洒脱，降下福泽。那时候的新神大人，和现在的新神大人，还是完全一样的吗？”

“当然你还是要想他，风神大人为了你魂归天地，您若是一点也不想他岂非是太过绝情？我从来只知人死不能复生，所以前一条路还是要新神大人自己去探索。至于后一条，我一个凡人小老百姓，就没有资格妄议通天塔了。”

“不过大人，您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计较得失。您先是你自己，而后才是众生之主。哎，也是我老了吧，到了年纪吧，不想把责任看的太重了。现在啊，我只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过于有些大逆不道了，罪过罪过。”

乐晗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知恩说的对吗？似乎没有错。

乐晗到底该怎么做？知恩没有告诉她。

知恩不是佛，乐晗也没有一下子顿悟。

乐晗似乎站了很久，似乎没有听到知恩的家人来把他接回家，似乎没听到知恩喊来全村人来叩拜神明，似乎也没看到从那声声颂词中自己汲取到的供奉。

乐晗随手降下百年风调雨顺的恩泽，转身走了。

她看了看福灵山。千屹在不久前被人挖空了主心脉，元神俱灭，魂归天地。培文随着好友的一一离世，也去找了青木一同避世。

至此，天神一一陨落。乐晗成为真正的万物之主。

她应该还是忙的过来的，否则不会有时间来找知恩聊天。

她有时也很力不从心，连想吃一道合口味的菜都很难办到。

她孤孤单单的来到这世间，兜兜转转到现在，她还是孤孤单单一人。

通天塔不敢再来找她麻烦了，从她五感彻底恢复，若是拼上一拼，乐晗大概真的能把通天塔拆了。

乐晗也从来没有找过通天塔的麻烦，十二位古神到底是天地之主，乐晗不能带上全红尘的性命去报仇。

从地狱出来后，乐晗每天都会往无妄海里丢一块石子。

她可笑的想精卫填海。

无妄海，无望海。

乐晗连沐清的尸体都捞不着。

神经病还在地狱里过着逍遥日子，偶尔也仔细寻找寻找魔力和灵力平衡的办法。他人不坏，只是爱玩了一点，也不太敢去找他哥，所以只能自己一个人躲在地狱里。

日子就这么过着，一年，两年，无数年。

知恩和婉桃葬在了一起，赵弘文和齐九坟前的草都生的好高。

乐晗，依旧还在想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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