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宋捕快问完了话从唐任辉家出来,他出来后,那木门被关上了,被关上的,还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和空荡荡的绝望。
宋捕快年岁五十上下,一双眼混混沌沌,脸上胡子拉杂,神色疲惫,眉心不自觉地皱成“川”字。大师兄走上前先是和宋捕快很客气地打招呼,然后又道:
“宋捕快,请问那家的女儿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这是衙门的事情,”语气听起来好像颇不耐烦,眼睛又瞟到韩燎原和叶蓁蓁,怒道:“女人家不在家里好好待着,到处乱跑做什么!如今情况有多凶险你们不知道吗?”
大师兄掏出一锭银子,不经意地把玩着,又道:“宋捕忙活了一天,还没吃饭吧?”
衙门里的捕快通常领着吃白菜的俸禄,操着掉脑袋的心。一锭银子够他一家老小好几个月的花销。宋捕快那一双混混沌沌的眼睛一亮,眼睛只顾着盯着那锭银子动来动去,嘴里说道:“我一生清廉,从不受贿。”
老六酒馆。
老六酒馆在虎夫人巷旁边一个更深的巷子里,十里外都能闻到他们家“梦里香”的酒香,除此之外,老六酒馆炖的狗肉、切的酱牛肉也香得能叫人吞掉舌头,而且价格十分公道。
“来,宋捕快,敬你一杯,我先干为敬!”大师兄两口就喝完了一大碗“梦里香”。大师兄平日里不大喝酒,但酒量不弱,出来办事时也是不怯场的。
“好!最喜欢的就是爽快人!我也干了!”宋捕快一见大师兄如此豪爽,心下有了两分好感。行走江湖,为了打开场面,靠的就是喝酒。
“宋捕快,我们也敬你。”几人又敬他一杯。
宋捕快一见韩燎原咕咚一两口也干了一大碗,喝得不比任何男人慢,而且喝完面不改色。惊道,“韩姑娘也这么好酒量!好!”
一两碗酒下来,几筷子肉食下肚,气氛便热络起来。
“明人不说暗话,说吧,你们想知道什么?只要不是上边儿下死令要我们保密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宋捕快也是个直来直去的人。
“宋捕快这么豪爽,那我们也不绕弯子了,那十几个姑娘失踪是怎么回事儿?”
“就知道你们是来问这个的。这事儿把我还有衙门里那帮兄弟折磨得够呛,这事儿最先是半年前,虎夫人巷何代平家的女儿失踪了,当时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种程度,后来你们估计也听说了,陆陆续续有其他女子失踪,到今日,加上唐任辉家女儿,已经失踪了整整二十三个女子。”失踪二十三个女子,无论放到哪个地界都算得上是惊天大案了。
“是何人所为,现在有线索么?”
宋捕快摇摇头:“凶手来去无踪,手法高明得很,我们连个影子都没抓到。现在整个夕州人心惶惶的,本月月初,上边儿下死令命我们这个月内必须破案,倘若破不了案,莫说饭碗没了,身家性命说不定都保不住了,算算日子,这个月还有十日。”说到身家性命保不住的时候,宋捕快甚至皱眉都没有皱一下,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生活的无常与苦涩。他又连喝了几碗酒,酒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暂时忘掉目前解决不了的烦恼。
“失踪的女子有何共同特征?”
“他们高矮、胖瘦和性格很多都不同。唯一共同的一点就是他们都是很年轻的姑娘,差不离都在十四岁到十八岁之间,再就没了。我们搜遍了夕州,也没有找到他们。情况说得严重一些,就算他们死了,尸体也该有一具啊,可也没有找到任何尸体。以前我们接过这种案子,这样年岁的女子失踪后很可能会被奸杀后抛尸。但这次不同,不仅活人没有,一具尸体都还没发现,所以不知道凶手到底想干什么。也没法儿跟上边儿交差。”
“那些女子都是怎么失踪的,您可知道?”
“这个说起来更是诡异,我做这行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这样的怪事。”
“怎么讲?”
“那些女子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突然就不见了!他们的家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听说吴府上的吴公子也失踪了。”
“说起这个,更让人焦头烂额,那吴公子好端端的荣华富贵不享,偏偏跑到食人山去找麻烦,结果一去就没回来,听说有两个江湖好手跟着去了,也没回来,一个叫许庶之,一个叫莫非,不知你们认不认识。他那小厮倒是回来了,但是整个人已经疯疯癫癫的,什么也问不出来。”韩燎原想起早上那个疯疯癫癫的小厮,眉头就是一皱。
“是‘鬼见愁’莫非和‘霹雳刀’许庶之?”
“你们认得他们?”
“听说过,他们在江湖上很有名气,尤其是莫非,他曾经在江湖上杀了不少人,得了‘鬼见愁’这个外号,后来不知怎么他销声匿迹了,没想到在这里为吴家卖命。有这两个好手保护,等闲之辈也近不了吴公子的身。宋捕头,食人山具体有什么古怪?”
“最近几年,经常有人在里面出事,渐渐地周围的人都不敢去了。具体什么古怪,我没亲眼见过的事也不和你们乱说。不过,应该有当地人提醒过你们不要去了吧?”
“是的。”
“那就好。”
说着聊着,不知不觉几人和宋捕快喝光了三坛子“梦里香”,吃了两盘酱牛肉、两锅炖狗肉。宋捕快喝得尽兴,黝黑的脸上透出一层红光,直打饱嗝。
大师兄结完账,又要往宋捕快手里塞银子。宋捕快却连连摆手,死活不肯收,严肃道:
“我宋明喜欢交朋友,给我银子就是看不起我宋明!如果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宋大哥,以后有事儿,上衙门或者葫芦巷十号找我!”
大师兄见此情状,只好无奈道:“那日后不免要经常叨扰宋大哥了。”
宋明摆摆手,说,“别客气,千万别客气!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便潇潇洒洒地走了。
“宋大哥倒是个爽快人。”韩燎原道。
“希望他能马上把案子侦破,这样他下个月就还能有酒喝、有饭吃。”小师弟道。
“就算他没能破案,只要命还在,他下个月还是会有酒喝、有饭吃。”大师兄道。
“为什么?”
“因为我刚刚偷偷往他兜里塞了一锭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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